第3章 逃离黑土
“咱都属于道上人，见着像，像我这样的大哥，抱拳，右手在前，知道啥意思不，表示尊重，啊。
握手，手指头偎过去”，德彪猛吸了一口香烟，继续巴拉巴拉。
“彪哥，这，这有啥说头？”
“表示礼让。”
“这事彪哥告诉你们多少回了，老记不住？”
德彪嘿嘿一笑，伸出手来比划着：“就，就是夹尾巴，夹尾巴做人。”
“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站如松，坐如钟，坐，坐钟，啊清楚没？”
德彪把墨镜往眉毛上一推，又猛嘬了一口香烟。
“就今天那式，那家伙，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你彪哥是君子，翩翩，翩翩君子。
几句话收拾的明白的，小样儿跟我俩来着。”
德彪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派头，烟雾缭绕间看见门童领着一个姑娘推门而来。
来了。
维多利亚这边气氛其乐融融，但是此刻马家堡子村长家，却是气氛沉重。
墙边蹲了一个人，带着小帽，窝窝囊囊，胡子啦碴，此刻玩起了柔术，脑袋都快扎进裤裆里了。
不是马大帅又是谁？
“哎呀，老马你说你办的这叫啥事？
正结婚呢，新娘没了。
咋不说话捏？
你咋的了哑巴了，你平常不挺能耐的吗？
你看看全村人都来了。
周边的村长，我那些哥们朋友全来了，你让我咋交代？
我什么时候办过这事？
十里八村的有没有像你这样人的！
妈呀，你个坑人的。”
一旁炕上的村长正在训斥马大帅。
“那我去找，把小翠找回来。”
马大帅支支吾吾。
村长在一旁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不是我说，老马啊，我儿子德才配不上你姑娘，咋的？
我儿子穿上西装那也是一表人才，十里八村的姑娘，那也都般配。”
说着看向德才，穿着一身“得体”西服的德才站在里屋门口，好像是西服没有再小一号的了，西服包着***，显得萌萌哒。
德才倚着门，双眼无神地看向墙上挂着的婚纱照，那是和小翠“爱情”的见证。
“你早说，3万块钱拿去了，这事你要是不给我弄明白了，我跟你没完，你看我咋收拾你。”
村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德才。
马大帅忽的站起来了，“我去找，指定把人给你带回来。”
”你瞅，找不回来的，你看我咋揍他？”
马大帅穿过屋门，穿过院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头蒙蒙的，只觉天旋地转，耳边的敲锣声，打鼓声，唢呐声，鞭炮声，以及村民的议论纷纷，仿佛穿透大脑，又仿佛听不见。
所有人都盯着马大帅，马大帅虽然低着头，他觉得西面八方，密不透风的视线，有讥讽，有嘲笑，有看热闹，翻山倒海般向他袭来。
接近五十岁的他有些不知所措，只道闷头挤出去。
他觉得他的自尊，他的尊严，他的生命，仿佛在这一刻被践踏成粉末，像一辈子被人们踩在脚底的黑土。
此刻他多想逃离这片哺育他的肥沃黑土。
最近几天的风光无限，早把他推向潮头的最高点，自己的女儿嫁给村长的儿子，意味着自己以后会被村民尊重，自己的地位会附带着提高，虽然有些狐假虎威的感觉，但是自己的虚荣心无比膨胀。
隔壁马老六都不敢再多碎嘴自己一句，有的村民见了自己还会破天荒的打招呼，而不是笑自己的鞋拔子脸。
自己窝窝囊囊一辈子为了什么？
今天忽的被推下潮头，猛地被浪狠狠地拍到沙滩上。
巨大的落差让马大帅踉踉跄跄的不知魂魄般如行尸走肉挤出去，游魂，丢了三魂，漫游在马家堡子，不知往何处去。
三万元的新家，还没住进去，自己一眼也不想看到。
像是走过自己五十年的漫长时间，脊背被阳光压得弯了下去。
抬头一看，前面正是玉芬家。
自己的秋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