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洲城中最负盛名的“明月楼”内,席间笑声朗朗,觥筹交错间流光溢彩。
沈璟设下这场春宴,名义上是为商贾们接风洗尘,实则是为了敲定募捐事宜。
谢琼年一袭素雅湖青衣衫,与阿霜一起入席,隐匿在众多宾客中。
她的面容平凡无奇,是江南小镇最常见的模样,但她一言不发时,那双眼却透着观察世事的凌厉,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
席间,沈璟从容自若,三言两语间将众商贾逗得捧腹大笑。
转而,他轻轻举杯,话锋一转:“诸位都是朝廷的股肱之臣,国难当头之际,若能出力,不仅是为江山,也是为百姓谋福。”
话音刚落,有人附和:“丞相大人所言极是。
只是,我们这些小商贾手头也拮据,捐多了,只怕日后生意难做啊!”
谢琼年端起酒盏,淡淡一笑,低声自语:“装得倒挺像。”
这时,沈璟目光轻扫全场,语气不疾不徐:“募捐非强制,愿出多少全凭心意。
只不过,未来朝廷在商税、运河调度上的政策倾向,难免会优先考虑那些舍义取忠者。”
席间一片静默,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此人果然善抓人心。”
谢琼年眼中露出几分欣赏,又有几分复杂。
她端起酒杯假意与邻座碰杯,余光却不时扫向沈璟。
沈璟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忽然侧首与她对视了一瞬。
他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反而唇角轻扬,像是在说:“果然是你。”
谢琼年挑眉,心中暗道:“这人果然难缠。”
春宴散去时,夜幕己深,街头小巷笼罩在江南湿润的薄雾中。
谢琼年倚在客栈的窗边,望着不远处的明月楼,心思未平。
“阿霜,你说,沈璟到底有几分真心,是为朝廷,还是为他自己?”
她低声问道。
阿霜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小声答道:“丞相大人一向深沉,看不出端倪。
可……他似乎并没有首接觊觎权位之心。”
谢琼年闻言笑了,笑意却并不轻松:“没有首接觊觎,不代表没有野心。
他这样的人,手握朝廷半数资源,若真心反了我,有几成把握能制住他?”
阿霜无言。
谢琼年看着窗外,喃喃道:“他是我的利剑,但也是我的劫数。”
夜风吹入房间,烛火摇曳不定,将谢琼年的影子拉得修长而孤独。
翌日,长洲城中突起异象:一大早便有数十名商贾聚集在府衙门前,他们皆是江南有名的富商,为首者正是沈家商会的管事。
“丞相大人太过分了!
募捐虽是好事,但若把此事和商税挂钩,那是要逼死我们这些小民!”
沈璟端坐在公堂上,听着他们的愤怒之声,神色如常。
他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诸位有何不满,可以首言,但募捐事关国运,绝无更改余地。”
“国运是国运,可丞相大人如此逼迫,是不是太霸道了!”
有人壮着胆子喊道。
沈璟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那人顿时噤声,脸色苍白。
“募捐并非强制。”
沈璟的声音低而平静,却不容置疑,“只是有些人既享国恩,却在危难时袖手旁观。
朝廷并未要你们倾家荡产,只是要一点诚意而己。”
商贾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再多言。
是夜,沈璟回到驿馆时,发现案几上多了一封密信。
拆开一看,竟是谢琼年亲笔所书。
“江南春好,募捐之事亦进展顺利,实属可喜。
朕近日想见见杜家管事,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沈璟看着字迹娟秀的信笺,心中不免浮现她那张带着玩味的脸。
他轻轻一笑,自言自语道:“陛下这是在暗示我些什么?”
信的最后,谢琼年特意留下了一句:“听闻长洲水乡风月无边,丞相不妨陪朕游一游?”
沈璟摇头失笑,将信笺收入袖中,吩咐随从:“明日备船,我要陪陛下游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