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中则抱着女孩，背翼在湿冷的空气中一次次振荡，带起一阵阵破风声。
肩背的酸痛与心底的不安交织在一起，让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而短促。
城市在她脚下缓缓铺展废弃的商业区、密集的居民楼群、闪烁不定的广告牌……还有那些在混乱中被遗弃的断桥与塌陷的道路，像伤口一样，横亘在夜色里。
怀中的女孩蜷缩成一团，双手攥得死紧，冰凉而僵硬。
宁中则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片刻的沉默后，女孩低声答：“素安。”
“好，素安。
你放心，我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
宁中则尽量让声音带上安抚的温度，哪怕她自己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素安抬起眼，漆黑的瞳孔在霓虹的映照下闪动，仿佛映着一团深埋的火。
她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紧抿住唇，重新低下头去。
北面渐渐出现一片光亮，那是政府几年前设立的“防御区”，用高墙和感应网与外界隔绝，号称任何“变形生物”都不可能闯入。
然而宁中则清楚那片所谓的安全港湾，对她与素安这种身份的生物而言，才是真正的笼牢。
她咬了咬牙，改了方向，掠向一块工业废区。
那里有旧时代遗留下的地下储能厂，***严重，是城市监控的盲区。
银翼生物曾在短暂的交流里提到过这是少数几个可以暂避猎者视线的地方。
降落时，宁中则几乎是滑扑在一处锈迹斑斑的平台上。
羽翼自行合拢消失，背部失了支撑的肌肉一瞬间骤拉，疼得她闷哼出声。
她将素安放下来，靠着一根断裂的钢梁缓缓坐下，胸腔里的心跳还像鼓槌一样敲得急促。
储能厂内幽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陈年机油和金属的气息。
远处偶尔传来老旧管道在温差下的“咔嗒”声，像某种机械生物潜伏的呼吸。
“这里安全吗？”
素安问，声音很轻，但带着一丝倔强。
“只能比其他地方安全一些。”
宁中则答，“但猎者不会就此作罢，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座城。”
素安抿着唇，显然在权衡什么。
这让宁中则意识到这个孩子并非单纯的被害者，她的眼神里那层防备与敏锐，远超过同龄人。
“你见过银翼跟我在一起的那个生物吗？”
宁中则试探着问。
素安的瞳孔微微收缩，但仍旧摇头。
就在气氛因沉默变得凝重时，地面的铁板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震颤，像是有什么庞然之物正接近。
宁中则迅速拉着素安躲进一处破裂的控制室，透过残损的玻璃望出去一束淡蓝色的光在夜色中划过，照亮了厂房外的阴影。
紧接着，那熟悉的意识之声再次闯入她的脑海：“别出声。”
银翼生物的身影从一道横梁上掠下，翅羽半敛，静默落在他们视线的边缘。
它的银鳞上布满了新的裂痕，有几片羽尖沾着未干的血迹。
“你受伤了！”
宁中则不由得低喊。
“伤不重。
他没追到我暂时。”
银翼生物顿了顿，目光落在素安身上，“她的觉醒比我预期得快。”
“觉醒？”
宁中则皱起眉。
“她体内封印的形态不是普通的‘融形’，而是另一种被遗忘的血系。”
素安猛地抬起头，眼中的红光瞬间亮了一层，却又努力压了下去。
她低声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唤醒。”
银翼生物凝视她良久，才缓缓道：“不行。
若你不控制它，它会在猎者找到你之前，把你自己吞没。”
空气瞬间凝固住。
宁中则从素安的反应里，确认了猜测这孩子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人类”，甚至可能为了隐藏这一事实而独自生存至今。
“预言里并不只有三枚钥匙，也不只一个目标。”
银翼生物忽然将话锋转向宁中则，“你出现，是第一道门。
素安，是第二道。”
“那第三道呢？”
宁中则忍不住问。
它没有首接回答，只是低声道：“第三道门的出现，意味着牢笼彻底崩塌。
自由的代价，是混乱的释放。
你必须在猎者之前，找到她。”
素安忽地皱眉：“你们把我当成什么？
‘门’？
我只是想活下去。”
“活下去不等于自由。”
银翼生物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猎者会利用你的血系打开他想要的那扇门。
而那之后，不论人类还是变形之种，都会失去选择的权利。”
宁中则低下头，握紧了手心的铜质吊坠。
雨水的声音透过破裂的窗，落在厂房西周，像一重无形的帘幕。
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是非与真伪。
她抬起头：“那就告诉我，怎么在他之前找到第三道门。”
银翼生物凝视她的眼神变得缓慢而深邃，像是在确认她的决心：“北境废港。
十三天后的新月之夜，那里会出现一场‘潮返’海水会退到百年未有的极限，露出沉没的旧城。
钥匙就在那片废墟里。”
“为什么是我？”
宁中则忍不住问。
“因为只有你能同时牵动两道门。”
银翼生物的翅羽微微颤动，“你的血统，比你想象的更古老。”
正在这时，厂房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爆裂，伴随着墙体的崩塌声。
蓝白色的电光透进来，照亮了摇晃的机械骨架猎者的身影在其中显现，红光比雨夜更切割人心。
“他找到这里了！”
宁中则心下一紧。
银翼生物挥动翅膀，溅起一阵银色风暴：“走西侧通道，往地铁残骸跑！
那里有我布下的屏障，能挡一阵！”
猎者的低吼在轰鸣中逼近，脚步稳而有力。
他的面甲红光骤亮，长枪尾端溢出一丝紫焰，将周围的空气映出异样的波动。
宁中则一手牵起素安，沿着银翼生物指的方向冲去。
锈蚀的铁梯陡峭而湿滑，她几乎是拖着素安一路往下。
身后，猎者的枪锋擦过墙壁，火花照见了素安一瞬间的红瞳。
“继续跑！”
宁中则咬紧牙，背部的疼痛再次涌起羽翼在她的意志下猛地张开，带着两人冲进一条坍塌的地下廊道。
银翼生物的声音最后一次追上来：“记住十三天，新月，北境废港！”
下一刻，一声巨响震裂了厂房，尘雾与金属碎片混在一起涌来，将银翼生物与猎者的交锋景象彻底隔绝开去。
地下廊道狭窄而漫长，西壁都是滴水的回音。
素安被她半拖半抱，呼吸急促，而宁中则自己也己精疲力竭但她知道，现在不容停下。
前方的尽头，一道破损的铁门缝隙透出微弱的冷光，带着久违的开阔气息。
可就在她以为终于能暂避锋芒时，那光突然被一抹更暗的阴影遮住。
一个陌生的身影正静静立在门口，背对着他们，肩上披着破旧的长披风，雨水顺着边缘滴落。
那人缓缓转过头，露出一双像极深渊般的眼其中，闪过的是与银翼生物全然不同，但同样熟悉的……兽瞳光芒。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