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欣捏着简历的手指微微发白，目光死死盯着招聘启事最下方那行小字。
“应聘者须为已婚人士，家庭稳定者优先。”
她反复读了三遍，确认自己没看错。这年头，连应聘个市场专员都需要已婚身份了？她抬头看了看气派的写字楼玻璃幕墙，阳光反射得有些刺眼——这确实是业内顶尖的营销公司“优传”的总部大楼，不是某个婚介所。
“下一位，宋欣！”会议室门打开，人力资源助理探出头来。
宋欣深吸一口气，捋了捋裙摆站起身。她为这个面试准备了整整两周，从优传近五年的经典案例到行业发展趋势，甚至连CEO的大学论文都翻出来研究过。她本以为会面对一场关于专业能力的严苛考核，万万没想到最先被卡在了一条与工作能力毫不相干的条件上。
面试室内，三位面试官并排坐着。中间那位戴金丝眼镜的女士推了推眼镜：“宋小姐，您的简历很出色，名校毕业，实习经历丰富，创意作品也令人印象深刻。”
宋欣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右侧微胖的男面试官话锋一转，“我们看到您的婚姻状况栏填的是‘未婚’？”
来了。宋欣感觉喉咙发干：“是的，但我认为这不会影响我的工作能力和投入程度。事实上，没有家庭负担，我可以更专注于——”
“我们理解，”中间的女面试官打断她，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但优传的企业文化非常注重员工的稳定性。数据显示，已婚员工的工作表现更加稳定，跳槽率低，尤其是需要经常出差和加班的核心岗位。”
“我可以签协议，保证至少在职三年，”宋欣急切地说，“我真的很向往优传，为这个面试做了大量准备...”
三位面试官交换了眼神，中间那位轻轻摇头：“很遗憾，公司规定这个岗位必须招聘已婚人士。您的条件非常优秀，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们会再联系您。”
典型的婉拒说辞。宋欣的心沉了下去，她默默收起材料，机械地说了声“谢谢”，走出面试室。
电梯里，她对着镜面墙壁中的自己发呆。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裙，马尾梳得一丝不苟——完全是一副职场新人的标准打扮。她原本以为靠能力和准备就能赢得心仪的工作，现实却给了她一记闷棍。
“就因为没结婚？”她喃喃自语，忍不住对着镜中的自己翻了个白眼。
与此同时，在18楼的另一间会议室，王攀正面对几乎相同的境遇。
“王先生，您的履历堪称完美，”面试官不无赞叹地看着他的材料，“常春藤名校MBA，在纽约顶尖广告公司的工作经验，还有这些成功案例...”
王攀微微颔首，表情平静无波。他对自己的资历有信心，这次回国发展，优传是他名单上的首选。
“不过，”面试官话锋一转，“这个岗位需要经常出差和应酬，公司倾向于选择家庭稳定的候选人。我们看到您填的是未婚？”
王攀挑眉：“我不认为婚姻状况与工作能力有直接关联。”
“理论上是的，”面试官无奈地笑了笑，“但这是公司的硬性规定。高层认为已婚员工更有责任感，更适合客户总监这样的职位。”
“即使一个已婚人士可能因为家庭事务分心，而单身者可以全身心投入工作？”王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讥讽。
面试官耸耸肩：“规定就是规定。很遗憾，如果您的情况有变化，欢迎再次申请。”
王攀利落地收起文件，面无表情地起身：“我认为优传错过了一个最佳人选，这是你们的损失。”
他转身离开，留下几位面试官面面相觑。
———
地下咖啡厅里，宋欣对着笔记本电脑生闷气，屏幕上正是优传的那则招聘启事。她越想越觉得离谱，手指不自觉地在论坛发了个帖子：
“吐槽：今天面试优传，居然因为未婚被拒！都2023年了，还有公司搞婚姻歧视？”
没想到帖子很快引来一堆回复。
“+1！我上周也被刷了，同样的理由”
“听说他们老板迷信风水大师，说今年招已婚人士能带来好运”
“这不算就业歧视吗？可以告他们吧？”
“楼上太天真，人家不会明说是这个原因拒绝你的”
宋欣正翻着评论，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幼稚。”
她转头，看见邻桌坐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盯着手机屏幕，眉头微蹙。他长得不错，五官深刻，就是表情冷得像冰雕。
“你说什么？”宋欣有些不悦。
男人抬头，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把想法说出了声。他指了指宋欣的屏幕：“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在网上发泄，很幼稚。”
宋欣气结：“这是就业歧视！难道不应该曝光吗？”
“曝光然后呢？”男人放下手机，眼神锐利，“优传不会因此改变规定，而你只会被拉进行业黑名单。情绪化解决不了问题。”
宋欣被噎得说不出话，因为这男人说的居然有几分道理。她打量着他——高级定制西装，价值不菲的手表，手边的铂金钢笔——典型的精英做派。
“那依您高见，该怎么办？”她语气讽刺。
男人顿了顿，突然问：“你也很想去优传工作？”
宋欣愣了一下：“当然，否则我为什么投简历？”
“即使他们有这么‘离谱’的规定？”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宋欣扬起下巴，“我相信总有办法。”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然指了指对面的空位：“不介意我坐过来吧？”
没等宋欣回答，他已经拿着咖啡换了过来，递上一张名片：“王攀。刚才也被优传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
宋欣看着名片上的履历，眼睛渐渐睁大——这人的资历豪华得不像话。
“宋欣，”她接过名片，仍带着戒备，“所以你现在是来寻求同盟的？刚才不是还说发泄很幼稚吗？”
“发泄幼稚，但解决问题不幼稚。”王攀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既然我们目标一致，也许可以合作。”
“合作什么？一起去人力资源部抗议？”
“更有效的方法，”王攀嘴角扬起一个近乎狡猾的弧度，“他们想要已婚人士，我们就变成已婚人士。”
宋欣眨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王攀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和我，结个婚。”
宋欣足足沉默了十秒钟，然后猛地站起身：“你疯了！”
她的声音太大，引得周围几桌客人纷纷侧目。
王攀示意她坐下：“听我说完。不是真结婚，是形式上的。我们签协议，假装结婚，拿到工作后就离婚。”
宋欣仍然用看精神病人的眼神看着他：“为了个工作假结婚？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
“法律意义上，婚姻是一纸合同。”王攀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我们可以约定所有条款：财产独立，生活互不干涉，期限一到就解除关系。”
宋欣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词。这提议太荒谬了，但诡异的是，从逻辑上讲居然有点...合理？
“你想想，”王攀继续攻势，“优传的待遇和发展空间，值得冒这个险。我们各取所需，合作共赢。”
宋欣缓缓坐下，深吸一口气：“首先，这是欺诈。其次，你怎么保证对方会遵守协议？第三，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陌生人？”
王攀似乎早就料到这些问题，从容应答：“第一，企业婚姻歧视本身涉嫌违法，我们只是绕过不合理规定；第二，协议具有法律效力；第三，我的专业背景和声誉是我的担保。你可以找律师审查协议。”
他拿出手机，调出一份文档草稿：“我已经初步拟了协议框架。”
宋欣震惊于这人的行动力之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心动。优传是她梦寐以求的公司，而眼前这个方案虽然疯狂，却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即使我同意，也没那么容易瞒过去吧？”她迟疑道，“公司肯定会要各种证明，同事会好奇，万一露馅...”
“这就需要我们精湛的演技和周全的准备了。”王攀眼中闪过一丝挑战的光，“我研究过，优传只会检查结婚证真实性，不会深入调查夫妻关系。至于同事，只要偶尔配合演演戏就好。”
宋欣咬着下唇，内心天人交战。理性告诉她这太冒险了，但内心深处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被挑了起来——凭什么因为未婚就被否定？凭什么不能打破这种荒谬规定？
“所有细节都可以写在协议里，”王攀加码，“包括生活界限、费用分摊、甚至违约赔偿。你可以带律师来看。”
宋欣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自信得近乎傲慢，但思维缜密，准备充分。更重要的是，他看起来对她毫无兴趣，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让人放心。
“我需要考虑一下，”她最终说，“怎么联系你？”
王攀递过另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私人号码。24小时内给我答复，否则我会找别人合作。”
宋欣接过名片，看着王攀结账离开的背影，感觉自己要么遇到了疯子，要么遇到了天才。
———
那天晚上，宋欣失眠了。
她查阅了婚姻法的相关条款，甚至咨询了学法律的朋友当然，是以“我有个朋友”的名义。结果显示，王攀的提议虽然冒险，但在法律层面上确实可行。
凌晨三点，她盯着天花板，问自己：到底有多想要那份工作？愿意为此假结婚吗？
答案意外地清晰：是的。
不仅仅是为了优传的待遇，更是为争一口气。她厌倦了因为各种与能力无关的理由被拒绝——先是性别，现在是婚姻状况。如果打破荒谬需要采取非常手段，那她愿意冒险。
第二天一早，她拨通了王攀的电话。
“我同意。但协议要按我的要求修改。”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微的轻笑：“明智的选择。今天下午两点，华贸大厦一层的律师事务所见面，带上你的律师。”
———
签署协议的过程比想象中正式。
王攀找的律师事务所颇为高端，律师一丝不苟地审核了协议的每个条款。宋欣也请来了大学同学李薇，如今是执业律师，为她保驾护航。
协议内容详尽到令人咋舌：财产完全独立；同居但分房居住；家务责任分配；公共场合需要表现的亲密程度；甚至包括了一方违约的巨额赔偿。
“最后一项，”王攀指着条款补充，“如果任何一方真的动了感情，必须立即申明，另一方有权要求提前终止协议。”
宋欣点头：“完全同意。”
签完字，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氛围——既是合作伙伴，又是即将扮演最亲密关系的陌生人。
“合作愉快，”王攀伸出手，“王太太。”
宋欣犹豫了一秒，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王先生。”
他的手温暖干燥，握力坚定但不过分。宋欣莫名觉得这握手的感觉还不错，随即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专业点，这是商业合作！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开始了“婚前准备”。
先是拍结婚证照片。摄影师一再要求他们靠近些、“笑得幸福点”，结果拍出来的效果要么是宋欣笑得像个被迫营业的假人，要么是王攀表情僵硬得像被绑架。
“你们真是自愿结婚的吗？”摄影师终于忍不住问。
王攀面无表情：“只是有点紧张。”
最后在摄影师的指导下，王攀勉强搂住宋欣的肩膀，宋欣努力把头歪向他那边。成片看起来依然不太自然，但至少不像仇人了。
领证那天，两人穿着白衬衫，像完成任务一样走了所有流程。当那两个红本本拿到手里时，宋欣有种不真实感——她居然就这么把自己“嫁”了，为了个工作。
“记住结婚纪念日，”王攀提醒道，“9月12日，免得被人问起来穿帮。”
宋欣翻看结婚证，突然想到什么：“所以我们现在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了？”
“理论上是的。”王臻点头，“但实际上，只有协议内容有效。”
宋欣叹了口气：“我爸妈要是知道我就这么结婚了，非杀了我不可。”
“我家人也一样。”王攀难得露出一丝类似共情的表情，“所以我们要统一口径，说是闪婚，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宋欣打量着他冰山似的脸，“你看起来不像会一见钟情的人。”
“那你觉得我像什么样？”王攀挑眉。
“像那种会把感情放在Excel表里分析利弊的人。”
王攀居然没否认：“感情本来就是风险评估和收益分析的过程。”
宋欣摇头：“没救了你。”
———
凭借崭新的结婚证，两人顺利进入了优传的下一轮面试。
这次的气氛明显不同。HR总监亲自接待，言谈间暗示这个岗位需要“稳定可靠的员工”，并恭喜他们“新婚快乐”。
宋欣努力扮演幸福新婚妻子的角色，时不时与王攀对视微笑。她发现王攀演技出乎意料的好，他能用看似冷漠的表情说出温柔的台词，这种反差反而显得更真实。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HR总监好奇地问。
王攀自然地接过话：“在一个行业论坛上。宋欣的发言令人印象深刻，我主动要了联系方式。”
这部分是他们事先对好的剧本。宋欣配合地低下头，作羞涩状：“他当时可高冷了，我要不是看他长得帅，才不理他呢。”
王攀的手在桌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示意她演过头了。
令人惊喜的是，他们在专业考核中表现出惊人的默契。王攀擅长战略布局和数据分析，宋欣创意丰富且执行能力强，两人一唱一和，完美互补。
面试结束，HR总监亲自送他们到电梯口：“非常精彩的表现！期待与你们共事。”
电梯门一关，宋欣长舒一口气，立刻松开挽着王攀的手：“总算演完了。”
王攀整理了一下袖口：“你刚才太夸张了。真实的新婚夫妻不会那么腻歪。”
“是吗？那应该什么样？”宋欣不服气。
王攀思考片刻，突然伸手将她拉近，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脸颊：“更自然一点，像这样。”
他的动作突如其来，眼神变得柔软而专注。宋欣猝不及防地被拉入他的气场范围，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一瞬间，她竟有些恍惚，心跳莫名加速。
“叮”一声，电梯到达一楼，王攀立刻松开手，恢复平常的冷漠表情：“就像这样，收放自如。”
宋欣愣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摸摸自己刚刚被碰过的脸颊，暗骂一句：“戏精！”
但她不得不承认，那一下确实逼真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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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offer如期而至。两人都被录用，宋欣任市场专员，王攀任客户总监。
入职前夜，他们约在咖啡馆最后一次核对细节。
“办公室内要保持距离，避免同事怀疑我们关系不正常。”王攀喝着黑咖啡说。
宋欣点头：“但又要偶尔露出已婚的破绽，比如无名指上的婚戒。”她转了转手上简单的铂金戒指——这是王攀坚持要买的道具，说是“专业素养”。
“每月一次‘夫妻聚餐’，统一对外说辞。”王攀翻着日程表，“我家有两间卧室，客厅和厨房共用，卫生轮流做。”
“做饭各做各的，我不吃辣，你好像什么都吃？”宋欣确认道。
“对食物没有偏好，只要求营养均衡和干净。”王攀说，“我晨浴15分钟，希望你避开那个时段使用卫生间。”
宋欣翻了个白眼：“我有早起习惯，6点半就用完卫生间了。倒是你，晚上11点后不许在客厅工作，影响我睡眠。”
两人像谈判对手一样敲定共同生活的最后细节，然后举起咖啡杯碰了一下。
“为合作共赢。”王攀说。
“为好工作。”宋欣补充。
就这样，宋欣和王攀的“合约婚姻”生活，正式开始。
宋欣当时还不知道，这个看似冷静完美的协议，将会如何彻底打乱她的人生计划。而王攀也没料到，自己精心设计的所有界限，最终会被一种叫做“心动”的东西彻底打破。
但那是后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