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土阶十一级
琥珀光每隔三秒闪一次,像给黑暗上了个倒计时。
沈砚摊开测距仪,把激光点打在门顶云雷纹中央——读数:6.12米,误差±2毫米。
"西周青铜冶炼极限五米,这门超标了整整一米二。
"他声音发干,"除非……不是青铜,是铜金合金。
"老桂跪在土里,正把青金壤装进试管,听见"金"字手一抖,试管"啪"地碎成几截。
"金德克木,木德克土……"他喃喃,"少主,咱再往下挖,得先祭五行。
"嬴锋没理他,右眼还在灼痛。
夜视仪里,铜门缝隙的红外轮廓像条蜿蜒血管,一胀一缩。
他拉下仪镜,抬手在门侧夯土上敲了敲——沉闷、紧实,却带轻微弹性。
"土阶有问题。
"222:11。
三人退后三米,嬴锋用匕首柄垂首戳土。
铲头没至柄端,只带出薄薄一圈灰褐土;再往里,是青金色细壤,闪着金属光泽。
沈砚瞳孔猛地收紧:"十一层,每层八厘米,总高八十八厘米——《考工记》天子阶制!
"他弯腰数完,最后那一层竟被人齐根削断,留下平整切痕。
"有人提前挖过,"嬴锋冷声,"削到第十一层就停了,故意留给我们数。
"老桂脸色煞白:"守陵人祖训——十一不全,世倾不远。
"话音未落,铜门心跳忽然加速,"咚!
咚!
咚!
"连续三声,震得夯土簌簌掉落。
沈砚猛地意识到:他们不是在探墓,是在踩雷——一层土就是一道保险,削断的那级等于拔掉保险栓。
现在,雷随时会炸。
322:19。
嬴锋从背包抽出折叠工兵铲,"咔"地锁死。
"补上缺层,把土阶重新垫回八十八厘米,也许能稳局势。
"沈砚点头,飞快在笔记本上建立模型:缺层厚度8.3厘米,体积≈0.12立方米,干密度1.7,需要青金壤204公斤。
老桂却按住铲子:"不能用普通土!
青金壤里要掺金德血,才能骗过地脉。
""金德血?
"沈砚皱眉。
老桂看向嬴锋:"守陵人后裔,血里带金刃气,就是钥匙。
"嬴锋眼角还在跳,却咧嘴一笑:"要多少?
""三滴,滴在土心。
""给你五滴,别浪费。
"他说着拔出匕首,在左手掌轻轻一划,血珠滚落,在冷光里像碎开的红宝石。
422:27。
血滴入青金壤的瞬间,土中竟冒出一缕极细的白烟,带着铜锈味。
沈砚用铲背搅拌,灰褐与青金两色迅速交融,竟泛出淡蓝荧光。
"铜离子+血红蛋白,生成了碱式氯化铜……"他低声解释,却连自己都不信——荧光里,有无数细小颗粒在游动,像被赋予生命的金属孢子。
三人合力,把补层夯土填入缺口,用铲背拍实。
最后一厘米合拢时,铜门心跳骤然停顿——世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骨骼的摩擦。
紧接着,"咔嗒"一声脆响,门底弹出一块铜舌,厚约两指,上面浮雕一只圆眼,瞳孔处镂空。
522:34。
铜舌眼孔里,慢慢渗出暗红色液滴,落地却不散开,反而滚成一颗完美血珠。
沈砚蹲下,用采样瓶装起一滴,玻璃立刻被腐蚀出白雾。
"强酸,pH值接近1,却带蛋白结构——这是门在消化刚才的血。
"老桂颤声:"祖训说门睁眼,须再献,还要一次金德血,不然就算补土也白搭。
"嬴锋眯起眼:"规则说清楚就好。
"他翻过手掌,匕首再次压向掌心伤口。
沈砚却拦住他:"再失血你右眼会报废。
""报废总比全军覆没强。
""让我来。
"沈砚夺过匕首,在自己左手虎口轻轻一拉。
血涌出,滴在铜舌眼孔。
他不是守陵人,但土德之身同样属五行——他在赌,赌印星能化官杀,赌知识可以替代血脉。
622:42。
血落眼孔,铜舌猛地收回,像有人从里面拽了一把。
紧接着,整扇青铜门下缘发出连续"咔嚓"声,似一排机括正在解锁。
门缝琥珀光暴涨,照出三人被拉长的影子——这一次,沈砚的影子头部不再分叉,而是化成一本展开的书;老桂的影子仍被锁链套颈,但锁链另一端竟连在书上;嬴锋的影子最淡,手里却多了一面盾,挡在书前。
金属轰鸣中,夯土表面浮出十一道蓝光,像给每一层土镶上霓虹。
沈砚耳机里传来"嘀嘀"声,是心率监测仪——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把手指按在铜门上,仪器误把铜体当人体:72、98、120……数字一路飙升,与门的心跳同步。
722:49。
蓝光升到第十一层时,突然齐齐熄灭。
铜门向内缓缓移动,仅露一线缝隙,宽约三指。
一股潮湿而古老的风扑出来,带着酒浆、铜锈与泥土混合的味道。
沈砚恍惚间,仿佛听见风里有人低吟:"土阶己全,祭者当入。
"嬴锋把夜视仪推到额头,右眼一片血红,却死死盯着门缝。
"看见什么?
"沈砚问。
"看见——"他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我自己,站在门里,对我笑。
"老桂扑通跪地,额头抵在第十一层土阶,血从鼻子里滴下来,很快被青金壤吸干。
"少主,不能再进了,再进一步,就回不了头。
"沈砚却抬头,看向那线琥珀光深处。
那里,有他三十年学术梦里从未出现过的答案;那里,也有母亲未写完的半页家书。
他深吸一口气,把笔记本合上,塞进防水袋。
"回不了头,那就向前走。
"说着,他抬脚,跨过第十一层土阶——鞋底与铜门缝隙之间,仅隔一线黑暗。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