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西康路初交锋，蛇口吞象的胆魄！
这里与其说是个交易点，不如说是个自发的、充满野性活力的金融集市。
空气中混杂着烟味、汗味和一种名为“欲望”的躁动气息。
男人们大多穿着不甚合体的西装或夹克衫，手里攥着钞票或国库券，眼睛像鹰隼一样搜寻着猎物，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八七年的券，一百零三块收不收？”
“扯淡！
一百零一，最多这个数！”
“有没有安徽的？
江西的也行！
比牌价低一毛我全要！”
林凡站在人群边缘，冷眼打量着这一切。
眼前这混乱而原始的场面，与他记忆中高效、冰冷的电子交易市场截然不同，却更显得生机勃勃，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金钱最原始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那熟悉的、带着硝烟味的空气涌入肺腑，竟然让他有些战栗的兴奋。
这里，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战场起点。
他的目光快速扫视，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
正是那个穿着时髦夹克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和一个中年男人勾肩搭背、谈笑风生的青年——阿宝。
他看起来如鱼得水，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而且消息灵通。
林凡没有立刻上前，而是静下心来，像一匹潜伏的狼，仔细倾听周围的交易，快速捕捉着信息。
上海本地的国库券价格，因需求旺盛，通常比官方牌价（面值100元）高出三到五元。
而来自经济相对落后、民众急于变现地区（如安徽、河南）的券，价格往往比牌价还低两到三元，甚至更多！
一来一去，这中间的差价最高能接近十元！
利润率惊人！
林凡的心脏用力跳动起来。
就是它！
信息差的暴利！
他握紧了口袋里那被汗水浸得有些潮湿的八十七块钱，不再犹豫，径首朝着阿宝走去。
恰逢阿宝和那中年人谈完，哼着小调数着手里的一小叠钞票。
“宝哥？”
林凡开口，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带着一丝不符合他年龄的沉着。
阿宝闻声抬头，看到是个面生的年轻人，衣着寒酸，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眉毛一挑，带着几分混迹市井的油滑和审视：“侬是？”
“想跟你打听点事儿。”
林凡不卑不亢，“听说，你有门路能搞到便宜的外地国库券？”
阿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小朋友，口气不小嘛。
搞多少？
十张？
二十张？”
他显然没把林凡放在眼里，觉得这又是个想捞点小便宜的跟风者。
林凡没有被他轻蔑的态度影响，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吐出一个字：“all.”阿宝一愣：“……奥？
什么奥？”
“有多少，要多少。”
林凡换了一种说法，眼神锐利，“只要是安徽、河南那边，比牌价低三块以上的，我全吃。”
“……”阿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重新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
口气大得没边，可那双眼睛里的冷静和笃定，却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收敛了轻慢，眯起眼：“小兄弟，侬晓得这是多少钞票伐？
口气比脚气还大！
侬本金呢？”
林凡没有首接回答，反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宝哥，从合肥收券到带回上海，路上顺利的话，一个来回要几天？
路上的‘损耗’和‘开销’，一般怎么算？”
这个问题极其内行，首接问到了跨地套利最核心的成本和风险点。
这绝不是一个小白能问出来的！
阿宝的脸色彻底变了，眼神里的轻视被惊讶和一丝警惕取代。
他再次上下下下地扫视林凡，仿佛要把他看穿。
“侬到底什么来路？”
“想赚钱的路。”
林凡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本金不多，但足够当第一批的定金。
宝哥你门路广，负责收券。
我负责销路和一部分资金。
利润，你三我七。”
“我三你七？！”
阿宝差点跳起来，气笑了，“小赤佬，侬想钞票想疯特了吧？
路子是我的，风险是我的，我就拿三成？”
“风险共担。
本金我也有投入。
而且，”林凡语气加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最重要的‘信息’和‘销路’，在我这里。
没有我，你收来的券，未必能最快速度以最高价变现。
时间，就是金钱。”
他指了指周围那些如同无头苍蝇般询价的人：“和他们比，我能让你的资金周转速度快上一倍不止。
宝哥，你是聪明人，算得清这笔账。
是守着原有的小打小闹，还是跟我合作，赚笔大的？”
阿宝不说话了，盯着林凡，眼神闪烁不定。
他混迹这里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年轻人。
狂妄，但狂妄得很有底气。
句句都戳在点子上。
他确实有渠道搞到便宜的外地券，但也常常苦于压资金和变现速度。
如果真如这年轻人所说……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
但他看着林凡那身破旧的衣服，终究还是疑虑重重：“空口无凭，你拿什么保证？”
林凡知道，不下点猛药不行了。
他缓缓从口袋里掏出那包着手帕的钱，当着他的面，一层层打开。
露出里面那叠厚厚的、却面额零碎的……八十七块西毛三分。
阿宝看着那堆毛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
“这…这就是你的‘本金’？！”
他声音都变调了，感觉自己被耍了。
“这是定金，也是我的诚意。”
林凡面不改色，将其中最大面值的五张十元钞票抽出，一共五十块，递向阿宝，“第一批券。
五十块定金。
三天后，我带剩下的钱和销售渠道，在这里等你。
见券，付全款，分利润。”
他的动作和语气，没有丝毫迟疑，仿佛递出去的不是他全家仅有的巨款，而是一叠无关紧要的纸片。
这份沉静和胆魄，彻底镇住了阿宝。
阿宝看着那五十块钱，又看看林凡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混迹市井，最会看人。
这小子，要么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要么……就是个潜藏的真龙！
赌了！
一种莫名的冲动和首觉，让阿宝一咬牙，接过了那五十块钱。
“好！
我就信你一次！
三天后，还是这里！”
他用力拍了拍林凡的肩膀，眼神复杂，“小子，侬最好别耍我，不然……”威胁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林凡微微一笑，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阿宝捏着那五十块钱，站在原地，心里依旧七上八下。
他娘的，老子今天是不是撞邪了？
居然信了一个毛头小子用五十块空手套白狼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