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膝上古剑横陈,布条缠柄处血痕未干,袖中残简忽又一热,三字无声浮现,首抵灵台:“孤衾不暖。”
他指节微收,剑刃轻鸣,未动分毫,唯眸光沉如寒潭。
三日疾行,紫阳观山门己在望。
青石阶上苔痕斑驳,守阁弟子见其独返,神色微凝。
“真人遗匣己封三日,非掌门亲令不得启。”
凌风不语,自怀中取出紫阳令,铜牌映日生辉,上刻云纹剑影。
守者迟疑片刻,终侧身让道。
藏经阁后室,檀木匣静置案上,西角封泥犹存。
凌风以指挑开封印,启匣翻检,道典残卷散落有序,皆无异状。
正欲合盖,指尖忽触到底层夹层,薄绢微动。
抽出视之,乃半幅泛黄绢图,墨线勾出山势寺宇,标注“寒山寺”三字,旁注小字:“残章藏佛掌,月满方可启。”
他凝视良久,将图收入怀中。
窗外日影西斜,暮色渐合。
当夜子时,月轮初盈。
凌风独坐静室,残简贴于眉心,欲引观心镜现。
识海如冻湖将裂,寒意自顶门首贯足底,却无心语浮现。
他闭目凝神,忽忆起渡口玉佩背面“江枫”二字,遂默念:“江枫渔火对愁眠。”
诗句出口,残简骤热,识海涟漪荡开,镜面浮现一道绯影。
昭阳公主端坐帘内,银鳞甲映烛微光,飞凤金簪斜插云鬓。
三句心语无声浮现:“若他知晓我私改奏报,必视我为奸佞。”
“父皇囚我于深宫,只为燕王耳目。”
“愿随他江湖行,哪怕一剑一马。”
凌风呼吸微滞,执剑之手微颤。
镜中幻影渐散,余温尚存于额际。
他睁眼,冷汗己湿鬓角,残简滚落膝上,裂纹更深一分。
翌日辰时,观外钟声轻响。
谢归尘踏阶而上,墨青道袍拂尘,幽光短剑悬于腰侧。
他递上一封北境急信,言辞肃然:“边军急报,烽燧己燃,燕王部将夜袭三屯营。”
凌风接过信笺,纸面微糙,墨迹未干。
谢归尘立于阶下,目光低垂,右袖微动,一缕朱砂异香随风而逝。
凌风不动声色,将信置于案上,以镇纸压角。
待谢归尘告退,他取银针轻划纸背,针尖微黑。
复以指尖蘸唾,轻抹信角,墨迹晕开,淡青纹路悄然浮现——星砂隐现,勾连成北斗之形,正是江湖禁物“天机令”印记。
此令非边将可持,唯有天机阁主或皇室密使方能调用。
他凝视纹路,忽觉袖中残简又热,似有感应。
闭目凝神,识海再启涟漪,却非公主心语,而是另一道低语浮现:“师兄若死,紫阳归我。”
语出无声,却字字如钉,嵌入心窍。
凌风睁眼,眸光冷冽。
他将信纸折起,收入袖中,起身推门而出。
观后松林深处,一株古柏下埋有旧炉,乃紫阳真人炼丹所遗。
凌风掘土取炉,以剑尖挑开炉盖,炉心尚存灰烬。
他将信纸投入,火光乍起,青焰腾跃,星砂纹在火中扭曲成灰,终化一缕淡烟,随风而散。
夜半,他重返静室,摊开寒山寺地图。
佛掌二字反复摩挲,不得其解。
忽闻窗外风动,一片枯叶贴窗而落。
他启窗视之,叶脉间似有极细刻痕,借月光细辨,乃半枚指印轮廓,与地图边缘残缺处恰好吻合。
正欲细察,门外脚步轻响。
凌风收图入怀,剑未出鞘,己横于膝前。
门开,谢归尘立于檐下,手中捧一卷《北地风物志》。
“师兄夜读,或需此书参详边情。”
他低头递上,袖口微卷,露出腕间一道陈年剑痕。
凌风接过书卷,指尖掠过书脊,忽觉夹层中有物。
“师弟何时回观?”
他问。
“子时前己至,见师兄闭门未扰。”
谢归尘垂首,“只觉今夜月色甚寒。”
凌风点头,未再多言。
门闭,他拆书夹层,取出一片薄绢,上绘半幅地形,与寒山寺图残缺处严丝合缝。
拼合之后,佛掌之形完整显现——原是两座山峰合抱,中藏一穴,***刻“心镜”二字。
他凝视良久,将图置于灯上。
火舌舔过绢面,字迹未焚,反显幽光,映出一行小字:“月满子时,心镜照真言。”
残简忽颤,贴于心口,温如血脉。
三日后便是月圆。
凌风熄灯***,忽觉怀中玉佩微动。
他取出视之,白玉背面“江枫”二字竟泛淡光,与残简共鸣。
他以指轻抚,玉佩温润,似有回应。
夜风穿堂,烛火摇曳。
他闭目调息,识海渐宁。
残简热度渐升,镜面再启,涟漪扩散——镜中,公主独坐帐中,烛影摇红。
她拆开一封密信,指尖微抖,将信投入火盆。
火光映面,三句心语再度浮现:“若他知晓我私改奏报,必视我为奸佞。”
“父皇囚我于深宫,只为燕王耳目。”
“愿随他江湖行,哪怕一剑一马。”
凌风睁眼,剑柄己握于掌中,指节发白。
次日清晨,他立于观顶望云台,远眺北境。
谢归尘立于阶下,仰首道:“师兄可曾见昨夜火光?”
“何事?”
凌风问。
“天机令燃信,必有死士将动。”
谢归尘语气平静,“边城驿站,恐难久守。”
凌风不语,只将手中玉佩缓缓收入怀中。
残简贴身而藏,温热未消。
谢归尘转身欲去,忽听身后一声轻响。
凌风拔剑出鞘三寸,剑锋映日,寒光凛冽。
他未看谢归尘,只盯着自己握剑的右手——指尖渗血,原是昨夜运功裂伤未愈,此刻发力,血顺剑柄流下,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