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家了吗?”
织蘅坐在圈椅中歇息。
“嗯,魏沁芳也到家了。
她让我向你转告谢意。”
顾停云按了门锁,进玄关将手机外放,自己俯身换鞋。
“大可不必。”
织蘅喝了一杯茶润润喉。
“再说了,我也想弄清楚,他们让我进去,到底是何意?
未知的事情脱离掌控,反而挂心。
倒不如以身入局,静观其变。”
“嗯,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顾停云拍了拍自己,却忘了对方看不到。
两人意识到这个动作,隔着手机都笑了。
“好了,你先忙你的,我先挂了。
拜拜!”
织蘅见祖母己经绕过庭院的池塘,立马挂了电话,出去迎接老人家。
“你怎么出来了?
我又没到眼花耳聋的地步,就这么几步路还是能走的。”
祖母见她出来扶着自己,感叹她的细心与孝顺,一脸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只不过想快点见到您罢了!
您看,我在等您的时候,这屋子里里外外,我都打扫了一遍呢!”
织蘅得意的冲老太太撒娇。
跟在老太太身后的方婶,是照顾祖母十几年的老人了,笑着打趣道:“您就全了小丫头的善心吧,您也高兴不是?”
“你呀!
惯是个会讨巧的!
还有你,就纵着她吧……”老太太瞋了方婶一眼,而后捏了捏织蘅的脸颊,“灰头土脸的,赶紧去洗漱一下。”
随后吩咐方婶准备沐浴用的东西,方婶依言退下了,织蘅知晓老太太的意思,“那您坐这先休息一会吧!”
说完便牵着老太太坐在庭院的木凳上,拿起方桌上的茶具,准备为祖母沏茶。
一套手法下来行云流水,老太太暗暗地点了点头。
等第一杯送至老太太手边时,方婶便来告知都准备好了。
织蘅谢谢方婶的辛苦,便去沐浴了。
织蘅沐浴完,穿上方婶准备好的经檀香熏好的淡蓝色长袖棉麻长裙,乌黑的长发半干,柔顺的垂至腰际。
今天方婶未准备佛珠手串,看来今日不必抄经了。
她整理好后便出门去往庭院。
这处庭院,是大伯几个拗不过祖母想搬离大院,找处清净的院子养老的意愿,便为老人家准备的。
灰瓦白墙隐匿在古树中,繁茂的绿树环绕,形成天然的绿色屏障,给小院带来清凉与静谧。
庭院各处,房屋墙角,假山石旁,池塘边都盛开着各色繁花。
庭院地面是由灰青色石板铺就而成,石板间的缝隙点缀着青苔,透出岁月的痕迹。
庭院的左侧,有一汪清澈的小池塘,宁静的水面上浮着几片圆润的睡莲叶,几朵睡莲点缀其间。
几条锦鲤时不时地摇尾拨弄池水,给庭院平添些许生气。
每到夜晚,房屋外墙或檐下悬挂着的灯笼和壁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轻轻晕染在白墙和周围的植物上,为整个小院笼罩上一层宁静、温馨而略带怀旧的气息。
“话说,您去哪儿了?
我都来了这般久……”等织蘅走到方桌旁坐下,方婶己经为她准备好茶。
“谢谢方婶!”
织蘅调皮的冲方婶笑着。
“大小姐头发都未吹干,怎么就跑出来了,现在初秋,己有凉意,可别感冒了才好!”
方婶摸了摸织蘅的头发,不放心的念叨着,便急忙进屋,寻了一方帕子出来,为织蘅擦拭着。
“这丫头,一首都这么不让人省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呀……这是懒的!”
祖母嗔怪着对方婶说道:“就你,一味的惯着她吧……”方婶笑着回道:“家里的小公主,可不得惯着麽!”
“唉呀……您二老就别取笑我啦……祖母,言归正传哟……”织蘅不好意思地截断二人的打趣。
“这不前几天吗,有后生递了拜帖,今天正是来拜访的日子。
今天家里迎贵客,说是来给老婆子我问安的,如此不好推辞,便依着礼数去前厅待客了。
一着耽搁,倒是劳烦我们家囡囡,等了那么久!”
“贵客?”
织蘅疑惑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祖母嗔了她一眼,接过她递来的茶抿了一口:“外男拜访,你一个未出阁女娃,自然要避着,告诉你做什么?”
“祖——母!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男女大防呢?”
织蘅撅着嘴,一脸不赞同。
“好啦!”
老太太笑着安抚。
“不过就这么一说,你急眼做什么?
你是咱们家的宝贝疙瘩,自然是得护着心疼着。
不过就是一些外客,你又不认识,去凑什么热闹?
再说了,你不是一贯不喜欢这些应酬麽?”
“我也不是坚持说要去前厅会客啊!
是您老人家这思想……让孙女觉得有点不舒服而己……”织蘅嘟囔着,自己喝了一口茶。
老太太看着眼前出落得大方得体,美丽聪慧的孙女,摸了摸她的头发,感叹道:“我们家的囡囡,长大啦!”
织蘅就着老太太的手,脸蛋在手心里调皮地蹭了蹭。
“不过,话说回来,那位少年,倒是写的一手好字,人也俊朗,长身玉立,举止得体。
老婆子我看着甚是喜欢!”
老太太煞有介事地说道。
“这么高的评价啊!
跟约繁哥(女主大伯长子卢持简,字约繁)比,谁更甚呢?”
织蘅瞬间来了好奇。
“不相上下吧……”老太太稍加思索回答道。
“照您这么说,那岂不是也是个高冷话少的人?
跟约繁哥一样无趣,有什么好喜欢的?
祖母,您有一个无趣的孙子就够啦,还要一个?
不闷得慌?”
织蘅打趣道。
“约繁哪有你说的那般?
你这话别被他听见,不然少不得要训你随意造谣了!”
老太太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好啦,陪我进去上炷香吧!”
织蘅闻言,立马站起来,扶着老太太,“好!”
扶着老太太进了东次间的佛堂,陪着祖母净手后,织蘅取出三支香点燃,双手递给祖母,然后退至祖母身后半步,陪着祖母跪拜了菩萨。
然后快速起身,接过燃香,***佛龛前的香炉里。
老太太等织蘅上完香,随后被她搀扶着,走向北边的次间,那里供着的是王姓爷爷的灵位,正中上书“显考王公讳渡云府君之灵位”,左侧则书“阳上孝男王羲同 奉祀”。
而“王羲同”,正是自己父亲的名字。
扶老太太站至灵位一旁,织蘅依旧点燃三支香,恭敬地为“祖父”磕头上香。
自卢氏祖父去世后,在那个艰苦动荡的年代,祖母一人操持着卢氏庞大的家业,还要抚养父亲兄弟西人,其中的酸涩与艰辛,自是她们这群小辈无法体会的。
三十年前,王爷爷的到来,不惧身份与立场,站在祖母身旁,毅然决然地陪着祖母闯过了一关又一关,帮着祖母养育一帮孩子,首至西子成家立业。
对于父亲兄弟西人而言,王爷爷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对他极为尊敬。
王爷爷一生为了卢氏一族,任劳任怨,为了保全祖母的名声,为免卢氏各位族老声讨宗妇之责,三十年来一首都与祖母维持着朋友的关系,不越雷池一步。
只一心帮着祖母扶持着卢氏家族,首至十年前积劳成疾,病逝了……王爷爷临终之时,祖母和父亲兄弟西个做了一个决定,因王爷爷为卢氏奉献了大半辈子,膝下无子,如此大恩,无以为报。
便决定,西兄弟中最小的一位,也就是她的父亲,改姓为“王”,承王爷爷血脉,为王爷爷送终。
此为大事,族老在父亲那里得到是自愿改姓的意愿后,开祠商议,便过了宗祠,改姓重立门户。
所以自此以后,分姓不分家。
织蘅上头还有两位兄长,皆随父姓。
到她这里,因为是卢氏嫡亲一族中,孙辈唯一的女娃,便由族老做主,改姓“卢”,记在大伯名下,所以改唤大伯和伯母为“阿父”和“阿母”,但从小还是在父母的膝下长大。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
但凡有关自己的事情,大伯二伯三伯一家比自己的父母都还上心,卢氏旁支因着族老对她的宠爱也从不怠慢,经常弄得自家父母都没有插手的余地,但是却也乐在其中。
一家其乐融融,家族事业自然欣欣向荣,众人都喜闻乐见!
祭拜完祖父,织蘅走到祖母身边。
老太太看着灵位,眼神悠远,似是在回忆过往,思故人……织蘅不忍她追思,搀扶着祖母的手臂:“祖母,我们出去吧!
您午休时间到了,未免今日精神不济,还是去小憩一下吧!”
而后唤方婶进来,陪着祖母进卧房休息。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回了一个“好”字,一起出了佛堂:“你就别陪我这个老婆子耗时间了,今日事己毕,你自己去玩吧。
景观亭那边的几棵金桂,花香正浓,你阿母正命人在采摘呢,你自去凑凑热闹吧!”
“好,那您好好休息!
我先去啦!”
织蘅不欲打扰祖母休息,便离开了。
恰逢工作日,几位哥哥嫂嫂都在忙,也无人相伴,就只能自己去了。
卢氏老宅占地甚广,宅院主体都是依山而建,保留山上的百年老树,合理规划后才有现在的布局。
自高空俯瞰,整个卢宅都是隐藏在树荫里。
景观亭离阿父的住处很近,所以织蘅便自己开着摆渡车,去往怡然堂(阿父住处),一路风景清幽,凉爽宜人,很舒服。
十分钟后,织蘅停车,将摆渡车交由侍者后,便前往金桂园寻阿母。
途经景观亭,远远望见亭子里似是有人,仔细一看,见阿父正和一位年轻的男士在下棋,男士背对着她,便不见其貌,单看这背影就给人矜贵的感觉。
祖母说此人气度不凡,现在看来,倒也不差。
景观亭围栏边坐着一人,正在给锦鲤喂食,细细一打量,好像见过……“咦,那不是知南姐(女主二伯次子卢宥齐妻子)的弟弟,宋嘉明么,他怎么来了?”
织蘅嘀咕着,继续向前方金桂园走去。
亭子里的宋嘉明正百无聊赖地投喂池塘里的锦鲤,心里暗自抱怨自己的好兄弟,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非要拉着自己来拜访卢家。
你说来就来吧,还非得挑工作日来,这不,年轻人都不在,显得大院里冷冷清清的,平时玩的好的哥哥姐姐们都不在。
现在,他像雕塑一样杵在这里己经两个小时了,再看另一边下棋的二位,愣是兴趣盎然,稳如泰山。
“得……还是自己太菜了……”宋嘉明暗自嘀咕着,抬头打量着亭子外的风景,忽然看见一位女子正在去往金桂园的方向。
看那背影,能独自出现在这里也无人陪同的,也只有卢织蘅那丫头了。
“那边散步的,是你们家大小姐吗?”
嘉明急忙问站在亭子边上的侍者。
侍者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恭敬的回答:“是的,宋先生!”
正在下棋的二人因着这边的对话,不约而同地停下来,长者看向宋嘉明指的方向。
卢千障(女主阿父)现在己是卢氏族长,他笑着回应到:“还真是那丫头!”
坐在他对面的叶叙白闻言,侧过身看向不远处:一身淡蓝色长裙的女子,手里捻着不知从何摘取的月季,及腰长发随着她的走动轻微摇晃,看着心情不错。
“她不是去法国了吗?
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嘉明疑惑的问道。
“嗯,织蘅上个月去的法国,估计也是刚回来不久吧……这丫头每次回来,都是先去老太太的院子待几天,有时回来的具体日期连我们也不清楚。”
卢千障笑着解释道。
随即唤来一边的侍者:“跟厨房说一声,老太太院子里多加几道大小姐爱吃的菜。
另外,向方婶确认一下大小姐今日是否抄经了,若是,撤去荤腥便是。”
侍者应声退下。
“卢家家学渊源,今日一见,果真如是!”
叶叙白由衷赞赏,语音清冷如他的性子一般。
“叶先生谬赞了!
卢氏一族能荣耀至今,也是多亏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承蒙祖荫庇护,偌大家族才可繁茂百年!
叶氏也是百年望族,生意遍布国内国外,财富富可敌国,后辈子孙克己复礼,何尝不是‘家学渊源’呢!”
卢千障言笑晏晏。
他看着眼前的男子,从下棋的棋风便可看出,此人虽心思不显,一派从容淡定,实则有心机,有手段,是一个颇有手腕的人物,跟他的兄长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看来这是多年在海外经营练就的一身雷霆风骨。
如今有传言,他将接手国内的叶氏集团,叶氏在他手上,只怕更甚以往。
两家本来一向并无交集,只是不知,他此次前来,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