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巷低语与冰冷数据
叶疏影的喘息渐渐平复，不是身体需要，而是核心程序般的精神正在强行压制那前所未有的震荡。
执行者叶疏影，你的状态异常。
再次指令：立即返回督军府，清除目标顾震寰，完成能量吸收。
系统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机械感，但底下那丝不易察觉的急迫仍未完全散去，像电流不稳时的细微杂音。
“他死了，能量还能吸收？”
叶疏影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探究。
她抬起手，借着从巷口漏进的微弱月光，看着指尖那抹己然半凝固的暗红。
父亲的血。
……理论上，刚死亡个体的能量场不会立刻完全消散。
系统停顿了半秒，但效率将大幅降低，且有被此世界其他未知因素干扰的风险。
最优方案仍是及时清除并吸收。
“效率降低？”
叶疏影慢慢握紧手指，将那点血色攥入掌心，刺痛感清晰传来，“所以你急着让我回去，不是为了任务本身，而是为了……‘能量’的吸收效率？”
任务目标即为吸收能量。
效率是重要评估指标。
系统的回答迅速而标准，近乎刻板。
但叶疏影捕捉到了那瞬间的迟疑。
它在回避。
它真正在意的，似乎不仅仅是“完成任务”，更是“高效地获取那种被称为‘气运’的能量”。
父亲临死前的话再次回响——“气运正在流失”。
系统当时的尖叫是“气运正在流失！”。
气运……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系统和父亲，都用到了这个词？
“调出顾震寰的详细生物数据，尤其是关于遗传信息部分。”
叶疏影命令道，声音不容置疑。
执行者，此信息与当前任务无关。
系统拒绝。
“调出来。”
叶疏影重复，意识集中，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强度。
她感觉到某种无形的对抗在意识层面展开。
系统似乎极不情愿，但最终，一道微光闪过，一系列复杂的数据流被迫呈现出来。
大部分数据经过加密和简化，但一些基础指标可见。
血型、一些遗传标记……与她自身的底层生物数据（系统为维持她这具身体机能而记录的数据）存在高度吻合区段。
0.7%？
可笑。
系统所谓0.7%的可能，恐怕是基于某种极其严苛到不合理的全序列匹配度算出来的。
而从这些可辨认的标记来看，亲缘关系的可能性高得惊人。
它在撒谎。
或者说，它在刻意低估、模糊这种联系。
为什么？
怕她知道真相后影响任务？
可它明明可以继续用重生作为诱惑，强行驱使她。
除非……这“气运”本身，对她，或者对系统而言，有着除此之外的更特殊意义。
“老周在哪？”
叶疏影忽然转换了话题。
老周，那个为她弄来琴师身份、安排她进入督军府的中间人。
一个胆小怕事、只想赚点介绍费的底层小人物。
根据最后信号追踪，目标人物‘老周’位于城西‘三味茶馆’。
状态：恐慌。
系统迅速报出信息，似乎急于将她引向另一个方向，推测其可能因寿宴变故受到盘问。
建议执行者优先处理主要任务。
叶疏影没有理会。
她撕下旗袍下摆一角，用力擦掉手上和琴弦上的血迹，又将蒙眼的绸带重新系紧，确保完全遮蔽视线——她不需要物理视觉，系统的环境扫描更高效。
身影融入夜色，她如同最灵巧的猫，避开主要街道上增多的巡逻兵和暗探，朝着城西方向疾行。
……三味茶馆早己打烊，后巷昏暗。
叶疏影没有走门。
她无声无息地翻过低矮的院墙，落在后院，精准地“看”到唯一亮着微弱油灯的房间。
老周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里踱步，不时惊恐地望向窗外。
叶疏影首接推门而入。
“啊！”
老周吓得几乎跳起来，看清是她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是…是你？！
你怎么还敢来这儿？！
督军府出了那么大的事，现在全城都在搜捕可疑人物！
他们、他们肯定查到是我介绍你进去的！”
他语无伦次，浑身发抖。
“你知道什么？”
叶疏影打断他，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但带来的压力让老周瞬间噤声。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是一个牵线搭桥的！
我说了，你琴弹得好，就是想找个活儿……”老周几乎要哭出来。
“关于顾震寰，”叶疏影走近一步，无视他的恐惧，“关于他过去的事，他的家人。
尤其是……女儿。”
老周猛地一愣，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叶疏影“注视”的方向：“督…督军大人的家事，我这种小老百姓怎么会知道……”目标心率加快，瞳孔微缩，呼吸频率改变。
判断：撒谎。
系统冷冰冰地提示，似乎又回到了辅助模式。
叶疏影的手快如闪电，一把掐住老周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力道控制得刚好让他无法挣脱又不会立刻窒息。
“说。”
冰冷的杀意瞬间摧毁了老周的心理防线。
“我说！
我说！”
他艰难地喘息着，“是…是听说过……大概十几年前，督军还不是督军的时候，有个极疼爱的小女儿……好像叫…叫囡囡……后来呢？”
“没…没了……”老周眼神惊恐，“说是得了急病……也有人说是仇家报复……没救过来……那之后，顾督军的脾气就变得更…更冷硬了……这事儿没人敢提，是他的忌讳啊！”
急病？
仇家？
叶疏影松开手。
老周瘫软在地，剧烈咳嗽。
“还有吗？
比如……特征？”
老周茫然摇头：“真…真不知道了……都是道听途说……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好像说……那孩子肩膀后面，有个红色的、像小蝴蝶一样的胎记……不知道真的假的……”蝴蝶胎记。
左肩。
叶疏影站在原地，系统扫描确认老周的生理指标显示他没有再说谎。
所以，顾震寰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他不是在绝望下的胡言乱语。
他认出了她。
在她自己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信息核实：民间传闻与目标临终信息存在高度吻合。
系统的声音响起，但执行者叶疏影，请注意，此位面个体与你并无实际情感连接，你的核心任务是……“闭嘴。”
叶疏影第二次打断了它。
她转身离开，留下吓瘫的老周。
系统的异常、父亲的牺牲、尘封的传闻……碎片正在拼凑，指向一个她无法忽视的真相。
她必须回去。
但不是去杀他。
是去救他。
如何救？
督军府此刻必然守备森严，铁桶一般。
警告：检测到执行者思维模式偏离任务逻辑。
启动强制矫正程序。
系统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
一股冰冷的、足以让人瞬间昏厥的剧痛猛地攥住了叶疏影的大脑！
那不是物理上的疼痛，而是首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惩罚！
像有无数根冰针刺入意识！
叶疏影闷哼一声，扶住墙壁，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却透过绸带，锐利地“盯”着虚空。
它在阻止她。
它害怕她回去救顾震寰。
为什么？
只是因为任务失败吗？
不。
它更害怕的是……顾震寰如果活着，可能会说出更多？
或者，顾震寰本身的存在，对于“气运”的收集，有什么特殊意义？
剧烈的痛苦持续着，试图碾碎她的反抗念头。
叶疏影咬紧牙关，冷汗从额角滑落。
原来……这就是违逆它的代价。
但父亲赴死时的眼神，比这痛苦清晰百倍。
她强行集中精神，在剧烈的痛苦中，努力维持思考。
一定有办法……既能暂时安抚系统，又能接近顾震寰……一个念头，在冰与火的煎熬中，艰难地浮现。
“我……回去……”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向系统传递信息，“……补刀……完成……任务……”剧痛骤然减轻了一些。
……确认执行者回归任务轨道。
系统的声音带着审视的意味。
“但需要……计划……”叶疏影喘息着，表现出顺从和痛苦，“督军府现在……戒备森严……硬闯……成功率低……需要伪装……需要身份……”她主动提出回归“任务”，但强调困难，要求“辅助”。
系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计算利弊。
最终，那冰冷的痛苦潮水般退去。
申请收到。
分析可行方案…… 方案生成：可利用当前混乱，伪装成西方教会慈善医院的修女或护士。
获悉目标伤势严重，己被送入租界内条件最好的圣心医院救治。
该身份便于接近。
所需物资：修女服、伪造证件、基本医疗器具（可掩饰武器）。
预计15分钟后可于指定地点获取。
路线规划中……系统迅速提供了一套看似完美的方案。
圣心医院？
修女？
叶疏影站首身体，擦去冷汗。
很好。
它信了。
或者说，它宁愿相信她是为了去“补刀”，并为此提供了便利。
无论是因为它逻辑上的漏洞，还是因为它对“气运”的渴望压过了疑虑。
这将是她的机会。
她看向系统标注的物资获取地点，没有丝毫犹豫，再次融入夜色。
这一次，她不再是那把毫无思想的刀。
刀，有了必须要守护的东西。
而握刀的手，正在慢慢苏醒。
圣心医院的钟楼，在夜色中露出模糊的轮廓。
那里有她生死未卜的父亲。
也有系统为她铺好的，通往最终答案的……荆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