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会上，他们起哄让苏棠和初恋玩暧昧游戏。
“就亲一下脸嘛，当年你们多纯情啊！”
苏棠笑着没拒绝，照片定格在她侧脸贴上沈锐嘴角的瞬间。
照片发到我手机时，我正在核对季度财报。
简默把车钥匙随手丢在玄关的玻璃碗里，金属撞击的脆响在过分安静的房子里荡开，显得有点刺耳。他扯松了领带，那玩意儿勒得他喘不过气，像某种无形的枷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灰尘味，还有……一种空旷的冷清。五年的婚姻，似乎把最初那点温热的烟火气都耗尽了。
客厅的灯没开，只有厨房那边透过来一点昏黄的光。他习惯性地走过去，目光扫过光洁如新、几乎没怎么使用痕迹的料理台，最后落在冰箱门上。那里贴着一张淡黄色的便利贴，是沈乔的字迹，圆润，带着点不经意的潦草：
“晚上高中同学聚会，不回来吃饭了。冰箱里有速冻饺子。”
简默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便利贴的边缘，那点微弱的黏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脑子里空白了一瞬，随即一个数字跳了出来——五周年。结婚五周年纪念日。他早上出门前，似乎还想过晚上要不要订个餐厅。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一个紧急的跨国视频会议冲得无影无踪。
便利贴下面，还压着一张薄薄的卡片，是某家新开法式餐厅的优惠券，印着“浪漫双人套餐”。那是他上周随手塞给沈乔的，当时她正低头刷手机，只“嗯”了一声接过去，就再没下文。卡片崭新，连个折痕都没有。
他扯下便利贴，揉成一团，精准地投进几步外的垃圾桶。纸团撞在桶壁上，发出轻微的闷响。胃里空得有点发慌，但他一点也不想碰那些速冻饺子。厨房的灯光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空气里只剩下冰箱压缩机低沉的嗡鸣。
手机在西装裤口袋里震动起来，打破了沉寂。简默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着“沈乔”的名字。他划开接听。
“喂？”他的声音不高，带着工作一天后的疲惫沙哑。
电话那头背景音很嘈杂，笑声、碰杯声、模糊的音乐声混在一起，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沈乔的声音夹在里面，带着点微醺的飘忽和刻意的轻快：“喂，简默？我…我这边可能…会晚点回去。大家兴致都挺高的，难得聚一次……”
简默没说话，只是听着。他能想象出那个场景，一群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在某个灯光暧昧的餐厅包间里，推杯换盏，追忆着早已褪色的青春。沈乔的声音里，有种他很久没听到过的、放松的甚至是有点亢奋的调子。这种调子，通常只出现在她谈论起某些久远的学生时代趣事时。
“知道了。”他最终只吐出三个字，没什么情绪。
“嗯…那个，”沈乔似乎顿了一下，背景里有个拔高的男声在喊“乔姐！跟谁汇报呢？快来！”，她声音立刻又扬了起来，带着点被催促的敷衍，“好了好了，先不说了啊！挂了啊！”电话***脆地切断，忙音嘟嘟地响起来。
简默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自己没什么表情的脸。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万家灯火，像散落一地的碎钻。这间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高层公寓，视野绝佳，是他事业成功的证明，也是他和沈乔婚姻的壳。只是此刻，这壳子里冷得像冰窖。
他站了很久，直到窗玻璃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胃里的空虚感被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东西取代。他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冷藏室里除了几瓶水和几盒酸奶，空空荡荡。冷冻格里，那袋速冻饺子孤零零地躺着。他拿出饺子，又拿出一个深口汤锅，接了半锅水，放在燃气灶上。
蓝色的火苗“噗”地一声窜起，舔舐着锅底。水很快开始冒起细小的气泡。简默靠在料理台边，看着那些气泡由小变大，由疏变密，最后在水面翻滚破裂。他记得沈乔酒量其实很一般，每次应酬或者聚会喝多了，回来总要闹腾一阵，抱怨头疼胃不舒服。后来他就习惯性地给她煮醒酒汤，用陈皮、话梅、姜片，小火慢熬，酸酸甜甜的，她总说喝了舒服很多。
锅里的水彻底沸腾了，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白气。简默撕开速冻饺子的包装袋，动作有些机械。一个个冻得硬邦邦的饺子被丢进滚水里，溅起小小的水花。他盖上锅盖，看着白色的水汽从锅盖边缘丝丝缕缕地溢出来，模糊了眼前的不锈钢灶面。
他拿出手机，屏幕解锁，指尖悬在通讯录里“沈乔”的名字上，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他点开了那个沉寂已久的高中班级群。群名很俗气，叫“青春不散场”。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半年前某个同学发的广告链接。他往上划了几下，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有几张模糊的聚餐照片，看背景像是更早之前的聚会。照片里人头攒动，他扫了一眼，没看到沈乔，也没看到那个名字——贺征。
贺征。沈乔的初恋。那个在沈乔青春记忆里占据了浓墨重彩一笔的篮球特长生。简默只在沈乔偶尔的、带着点怀念的只言片语里拼凑过这个人的形象：高大，阳光，球场上很耀眼，带着点那个年纪特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张扬。后来贺征没考上大学，听说去南方闯荡了几年，又回了本市，开了家不大不小的装修公司。
简默关掉了群聊界面，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冰冷的料理台上。锅里的饺子在沸水中沉沉浮浮，白色的面皮渐渐变得半透明。他拿起汤勺，无意识地搅动着。水汽氤氲，扑在他脸上，带着灼人的热度，却丝毫暖不了他眼底的寒意。
他等着。等着那锅饺子煮熟，等着沈乔带着一身酒气和不知所谓的“青春回忆”回来，等着这个所谓的五周年纪念日，在沉默和冷场中滑向终点。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映在光洁的地板上，变幻着迷离的光斑。这个家，安静得只剩下水沸腾的声音，和他自己几乎听不见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