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我还是个幸福的父亲,有个即将上初中的儿子,叫小远。
现在,我只是个在城郊开五金店的,一个失去了儿子的男人。
那场车祸夺走了小远,也撞碎了我整个世界。
妻子受不了打击,回了娘家,说要冷静冷静,我知道,这个家其实已经散了。
店里生意冷清,我也不在乎。
每天开门、关门,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直到小白的出现。
那是市里导盲犬基地打来的电话,说有一条在事故中受伤的拉布拉多,因为腿部永久性损伤,无法再作为导盲犬工作,正在寻找领养家庭。
工作人员在电话里犹豫地告诉我,这条狗,就是出事时,在我儿子车祸现场的那条。
它当时的主人,一个过马路的盲人小孩,也没能幸免。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挂了电话,我开着那辆补好漆的旧车,去了基地。
在一个小小的隔离间里,我见到了它。
一条通体雪白的拉布拉多,左后腿上有一道难看的疤,走路的时候有点跛。
它很安静,不像别的狗那样活蹦乱跳,只是趴在角落,眼神黯淡,像一盏快要熄灭的灯。
那一刻,我觉得我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它叫白杨,但我们都叫它小白。
工作人员说,事故后它应激反应很严重,不吃不喝,也不让人碰。
林先生,您……确定要领养吗?我没说话,只是蹲下来,朝它伸出了手。
它抬起头,看了我很久,然后,慢慢地、试探性地,把脑袋凑过来,在我手心蹭了蹭。
温热的,湿润的鼻息。
那天,我交了钱,办了手续,把它带回了那个空荡荡的家。
以后,你就叫小白吧。
我对它说,咱们俩,凑合着过。
小白的到来,像一潭死水里投进了一颗小石子。
我开始准时起床,给它准备狗粮和水。
傍晚,会带着它去附近的公园走走。
它很乖,总是安静地跟在我身边,从不乱跑。
我跛着那条在车祸中也受了伤的腿,它也跛着它的伤腿,一人一狗,在夕阳下拖出两道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它从不叫,也从不破坏家具,只是静静地陪着我。
我坐在沙发上发呆时,它会把头搁在我的膝盖上。
我夜里因为噩梦惊醒,一身冷汗时,总能看到它守在卧室门口,像个沉默的卫兵。
我以为,我们两个被世界遗弃的家伙,会这样相互慰藉,直到老去。
我以为,它是我黑暗生活里,唯一不会再离开我的家人。
可我没想到,这份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