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罪臣
苏长青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稻草上醒来,第一反应是皱眉。
他记得自己昨夜应该是在金陵城最好的酒楼“醉仙楼”里喝花酒,怎么会睡在这么一个鬼地方?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雕梁画栋,而是由碗口粗的圆木组成的栅栏,以及栅栏外一条昏暗、潮湿的甬道。
这里是……大牢?
苏长青猛地坐起,这个动作牵扯到了他那纵情声色多年的虚浮身体,让他忍不住一阵咳嗽。
也就在这一瞬间,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凶猛地冲入了他的脑海。
一个小时后,他终于接受了这个荒谬的现实。
他叫苏哲,二十一世纪一名战无不胜的商业律师,因为一场意外,魂穿到了这个名为“大夏王朝”的宿国公府三公子,苏长青的身上。
而他现在所处的,也确实是刑部大牢。
原主苏长青,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一个被家族宠坏的蠢货。
而他之所以会在这里,也不是被人陷害。
是他,真的犯罪了。
记忆清晰地告诉他:三个月前,他那个酒肉朋友,武安侯世子张狂,找到了他,提出了一个“发大财”的计划——走私。
大夏王朝对盐、铁、茶等物资实行专营,私下贩卖利润极高。
原主苏长青贪图享乐,花钱如流水,面对张狂的怂恿,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入了伙。
他利用宿国公府的名头,疏通了一些关卡的关节,而张狂则负责找货源和买家。
两人合作了三笔,赚得盆满钵满。
然而就在昨天,他们的船队在城外码头,被京畿卫当场查获,人赃并获。
原主苏长青养尊处优,何曾见过这等阵仗,被抓进大牢后,惊惧交加,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死了。
然后,苏哲来了。
“真是……一个精彩的开局。”
苏哲,不,苏长青,用手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作为一名律师,他接手过无数棘手的案子,但开局就是“被告人”,而且是“罪证确凿的被告人”,这还是头一遭。
他立刻开始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冷静地分析眼前的处境。
案件性质: 走私国家专营物资(记忆中是私盐)。
证据情况: 人赃并获,且有多名证人(船夫、下家),证据链完整,无可抵赖。
同案犯: 武安侯世子,张狂。
他此刻应该也被关在某个地方。
法律后果: 根据大夏律法,以及原主记忆中类似的案例,走私对于平民是重罪,但对于他们这种级别的勋贵子弟,只要没有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或军事后果,通常不会判***。
最可能的结果是——剥夺爵位、罚没家产,或者流放三千里。
“最糟糕的结果是流放,最好的结果是罚钱禁足。”
苏长青在心里快速盘算着。
“这案子,不能做无罪辩护,那等于找死。
唯一的辩护方向,是‘减罪’。”
他的大脑,己经开始自动构建起了明天的庭审策略。
辩护核心: 将自己定位为“从犯”,而非“主犯”。
第一步: 态度必须良好。
当庭认罪,痛哭流涕,表现出“年少无知,一时糊涂,追悔莫及”的样子。
第二步: 祸水东引。
在供述中,要“不经意”地强调,整个计划是由张狂发起、策划、并负责核心环节的。
自己只是因为“好面子”、“讲义气”,被朋友拉下水,起的是辅助作用。
第三步: 利用身份。
宿国公府三公子,这个身份是他的护身符。
父亲苏战在军中威望极高,主审官就算想重判,也必须掂量一下得罪一位手握兵权的国公的后果。
“只要操作得当,将主要责任都推到张狂身上,我最多就是一个管教不严、罚没一年俸禄的结局。”
苏长青的心,安定了不少。
他甚至有些庆幸,还好,这只是一个不算太严重的***。
虽然丢脸,但至少命保得住。
只要给他时间,凭借他的头脑,在这个时代里,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东山再起。
就在这时,牢房沉重的铁门被打开了。
一名面无表情的狱卒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衙役。
“苏长青,时辰到了,跟我们走吧。”
“这么快?”
苏长青一愣。
“现在就要升堂了吗?”
“升堂?”
狱卒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可怜的傻子。
“你想得美。
陛下有旨,此案涉及勋贵,影响恶劣,特命三司会审,不得有误。”
“走吧,去公堂。”
三司会审!
苏长青的心,猛地一沉。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堂齐审。
这是只有在审理叛国、谋逆等滔天大案时,才会有的最高规格审判!
一个小小的走私案,怎么会……?
他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感觉,事情,似乎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被衙役架着,走出了牢房,穿过阴暗的甬道,走向那座决定他命运的公堂。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股不安强行压了下去。
“不对,一定是我想多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规格高,也许只是因为涉及两家国公和侯爵府,皇帝想借此敲打一下勋贵。
对,一定是这样。”
“策略不变。
我是从犯,我是被拉下水的。
咬死这一点。”
他昂首挺胸,脸上带着一丝贵族子弟特有的倨傲,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个现代律师的冷静与计算。
他以为,他正走进一个虽然棘手,但仍在掌控之中的麻烦。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正走进的,是一个为他精心准备的,远比死亡本身更加恐怖的陷阱。
公堂之上,等待他的,根本不是关于“私盐”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