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梅下私语藏情愫,权势阴影暗来袭
宋寒影抱着琵琶站在花下,指尖刚触到琴弦,就听见身后传来轻浅的脚步声。
“今日想唱《游园惊梦》吗?”
沈清辞的声音带着笑意,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鬓边别了一朵新鲜的梅花,比枝头的花苞更显鲜活。
宋寒影转身时,耳尖悄悄泛红。
他放下琵琶,屈膝行了个浅礼:“沈小姐怎么来了?
不是说堂会定在午后吗?”
“怕你等得无聊,给你带了些点心。”
沈清辞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时露出几样精致的糕点——梅花酥、杏仁酪,都是他上次无意间提过的喜好。
她递过一块梅花酥,眼底盛着细碎的光,“尝尝?
我让厨房照着你说的方子做的。”
宋寒影接过糕点,指尖触到她的指腹,温温的,像春日的溪水。
他低头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的香气在舌尖散开,比戏楼里最好的点心还要合心意。
“多谢沈小姐费心。”
“叫我清辞就好。”
沈清辞挨着他坐下,伸手拂去他肩上的落梅,“你总叫我‘沈小姐’,倒显得生分了。”
她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肩头,宋寒影的身子僵了一下,却没躲开。
他望着枝头的梅花,声音轻得像风:“清辞……我们身份悬殊,这样不妥。”
“有什么不妥?”
沈清辞转头看他,眼神清亮,“在法国时,先生说人生来平等,哪有什么身份高低?
我喜欢你的戏,更喜欢你这个人,和你是不是戏子无关。”
宋寒影的心猛地一跳,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怕自己会沉溺在那片清澈里,忘了自己的本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管家的咳嗽声。
沈清辞皱了皱眉,起身道:“我父亲回来了,你先去偏厅等我,我去应付一下。”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银哨,“若是有事,就吹这个,我会立刻过来。”
宋寒影接过银哨,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像一份沉甸甸的承诺。
他看着沈清辞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抱着琵琶走向偏厅。
偏厅里静悄悄的,只挂着一幅《寒江独钓图》。
宋寒影刚坐下,就听见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穿着西装、面容威严的男人走了进来——是沈清辞的父亲,北平商会会长沈从安。
“你就是宋寒影?”
沈从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唱旦角的?”
宋寒影起身行礼,声音平静:“见过沈会长。”
“不必多礼。”
沈从安走到主位坐下,手指敲着桌面,“清辞年轻不懂事,总和你厮混在一起,传出去不好听。
这是五百块大洋,”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扔在桌上,“拿着这笔钱,离开北平,以后别再找清辞。”
信封落在桌上的声音,像一块石头砸在宋寒影的心上。
他看着那叠厚厚的大洋,指尖微微颤抖,却没有去碰:“沈会长,我与清辞只是朋友,并未有逾矩之举。
况且,我靠唱戏谋生,不需要您的钱。”
“朋友?”
沈从安冷笑一声,“一个戏子,也配和沈家小姐做朋友?
我告诉你,宋寒影,清辞将来要嫁的是门当户对的公子哥,不是你这种下九流的玩意儿!”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宋寒影的心里。
他脸色发白,却依旧挺首了脊梁:“沈会长,人各有命,但戏子也有尊严。
您可以看不起我,却不能侮辱我。”
“尊严?”
沈从安猛地拍桌,茶水溅了一地,“你在北平的戏楼里唱一天戏,赚的钱还不够我家下人买双鞋!
也敢和我谈尊严?”
他起身走到宋寒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拿着钱滚蛋,要么,我让你在北平再也唱不了戏!”
宋寒影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知道沈从安有这个能力,鸣春班的生计全靠沈从安的扶持,只要沈从安一句话,他就会被赶出戏班,甚至饿死街头。
可他想起沈清辞的笑容,想起她鬓边的梅花,想起她说“我喜欢你这个人”,心里的倔强突然涌了上来。
“沈会长,我不会离开北平,也不会离开清辞。”
沈从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好,很好!
你既然不知好歹,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冷冷道,“你最好祈祷,别落在我手里。”
沈从安走后,宋寒影才缓缓松开手,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梅花,心里又酸又涩——他就像戏里的杜丽娘,明知是一场梦,却还是忍不住陷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沈清辞的声音:“寒影,你没事吧?”
宋寒影连忙擦了擦眼角,转身时己恢复平静:“我没事,清辞。”
沈清辞走进来,看到桌上的信封,脸色瞬间变了:“我父亲来过了?
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宋寒影摇头,将信封推到她面前:“沈会长让我离开北平,给了我这笔钱。”
沈清辞拿起信封,狠狠扔在地上,眼里满是愤怒:“我去找他!
他凭什么干涉我们的事!”
“别去!”
宋寒影拉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让她渐渐冷静下来,“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我们……我不要他为我好!”
沈清辞打断他,眼眶泛红,“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哪怕被他赶出家门,我也愿意!”
宋寒影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他轻轻抱住她,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无奈:“清辞,别傻了。
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和家里闹翻。
再等等,等我再有名一些,等我能配得上你,我就……你不需要配得上我!”
沈清辞埋在他的怀里,声音带着哽咽,“寒影,我不在乎你的身份,我只在乎你。”
宋寒影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窗外的梅花还在落,落在他们的肩头,像一场无声的祝福,却又带着一丝不祥的预兆。
他不知道,沈从安己经开始行动了。
当天晚上,鸣春班的班主就收到了沈从安的警告,若是再让宋寒影去沈府,就断了鸣春班的所有生意。
班主吓得连夜找到宋寒影,逼着他发誓,再也不许和沈清辞来往。
宋寒影看着班主哀求的眼神,又想起戏班里几十号人的生计,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梳妆盒里取出那支白玉簪和那块梅花手帕,轻轻放在桌上。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映出眼底的悲伤。
他知道,这场伶人梦,或许快要醒了。
可他不知道,沈从安的手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狠辣。
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