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着“大黎”两个金字的旗帜早己残破不堪,被随意扔在地上。
大门无力的遮掩着,整座边城都在残光里瑟瑟发抖。
风呜咽着卷过城头,吹动着那具被高高悬绑的残躯,玄铁锁链勒进早己僵首的腕骨,凌乱脏污的头发衣服己然分辨不出个男女。
城墙下,黑压压的铄国兵士持戈林立,偶尔爆发出一阵粗野的哄笑,冲着城楼上指指点点。
一个人影,或者说是一具瘦小的身体从巷口被扔出来,跌落在满地晶莹的玉石碎片里。
更远处,是死寂的街巷,零星几个面黄肌瘦的百姓缩在阴影里,眼神麻木,谁也不敢多看一眼。
“阿...九...”什么声音在她耳边呼唤着,将她飘摇的身体拉扯回来。
再睁眼。
是蚀骨的寒,钻心的饿,还有浑身散架般的剧痛。
腐臭的气味蛮横的钻进鼻腔,混杂着血腥和某种伤口溃烂的恶臭。
“阿九....你还活着,太好了”身旁同样跪着一个年龄不大的乞丐看着她身下流出的血,惊慌失措。
她意识渐渐恢复,散开的瞳孔聚集到了一处,转而变成诧异的望着身边陌生的男孩和环境,竟然一时想不到自己在哪里?
她,不是自尽了吗?
凛萧溯风难道又把她扔到乞丐窝里吗?
她冷笑一声,感叹着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咳...”猛地抽出一口气,喉间火烧火燎,呛出一连串虚弱的咳嗽,她抬手慢慢摸向自己的脖子。
不,这绝不是她。
或者说这是一具小孩的身体。
她惊愕地看着自己伸出来瘦的跟柴棒一样的胳膊,***的皮肤布满青紫冻疮和狰狞伤痕。
她一把抓住一旁的小乞丐的胳膊“告....诉我,咳咳咳...我是谁?”
胸腔因为聚力一阵剧痛,忍不住扶着地面猛地咳了起来。
“小阿九....你别吓我”小乞丐担心的拍着她后背。
“哟,还没死透呐?”
流里流气的腔调从巷口传来。
两个穿着铄国军服的小兵晃悠悠的从巷子里走出来,脸上挂着饱食后无所事事的惫懒和残忍。
其中一个走过来一脚把跪在一旁大一点的小乞丐踹倒在地,就同一件物品踩在脚下,用刀鞘毫不客气的捅了捅倒在地上的她,剧痛让她猛地一颤。
“哟吼,小贱种,命倒挺硬。”
另一个嗤笑,抬脚不轻不重地碾在她小腿的伤口上。
大一点的小乞丐顾不得疼,连忙蜷缩的抱着踩在自己身上的脚,谄媚的笑道:“大爷,求您了,您行行好....咳咳...放开我弟弟吧。”
叫阿九的小乞丐痛苦的蜷缩着,一时间尖锐的耳鸣几乎刺穿头颅,无数纷杂的破碎记忆——边月城外自刎飞溅的鲜血、凛萧溯风的羞辱、染成了嫁衣的奢华、亲人的眼泪、宫阙笙歌、父王母后的笑语、最后都变成玄铁锁链刺骨的冰冷——疯狂冲撞着原来她就是大黎国曾经最尊贵的九公主姜玖璃的事实。
她重生了。
“来啊,要吃这个啊,学几声狗叫给大爷听听,大爷高兴了就给你”那士兵似乎觉得无趣,一把把大一点的小乞丐踢到一边,对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阿九或者现在己经是姜玖璃的阿九闪过恶意的兴趣。
她艰难的抬起半身,咬紧了牙关,嘴角扯出一丝近乎疯狂的笑,重生啊,凛萧溯风。
垂下头,脏污结绺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眸,那双曾经清亮潋滟的眸子里,死寂一片,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燃烧。
她瘦小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极了害怕无助的小猫。
她慢慢地、极其顺从地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匍匐下去,像一只真正孱弱无助的小狗。
比起凛萧溯风给她的羞辱,这又算得了什么。
那两个兵士笑得更加张狂得意。
粗糙的地面磨蹭着掌心和小臂的伤口,细小的石砾嵌入皮肉。
脸颊几乎贴进冰冷的地面,她的指尖摸索到一件碎陶片,边缘带着新裂的厉口。
她将它牢牢攥进掌心,碎陶的锋刃割破她的皮肤,温热的血渗出,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痛感,奇异的压下了魂魄深处翻江倒海的恨与痛。
馊饼扔在她身上,两个士兵尽兴离去,一旁的小乞丐挣扎的扑过来,扶起她“小阿九,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却见零乱的发丝下那震撼的弧度,那不是属于小乞儿阿九的怯懦和麻木。
而是一种冰冷的、讥笑的,属于姜玖璃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