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蜂巢
站台迅速“恢复”了常态。
广告屏闪烁着当红明星代言的光鲜广告，灯光亮白，广播里再次响起甜美的到站提示音。
被短暂清空的区域重新被匆忙的乘客填满。
那些刚刚经历了一场认知风暴的乘客们晃了晃脑袋，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焦躁和匆忙。
“咦？
我刚发的信息怎么没了？”
“怪事，手机怎么自动重启了？”
“妈的，又要迟到了！
别堵路啊！”
“刚才是不是有人吵架了？
算了，关我屁事……”细微的疑惑很快被更强大的生活节奏所淹没。
《认知干扰滤网》悄然生效，将那段惊心动魄的记忆覆盖上一层模糊的薄纱，只留下一些无关痛痒的碎片和“手机好像出了点问题”的普遍印象。
列车哐当一声关上门，载着一车厢被巧妙修改过记忆的人们，驶向下一站。
……城市深处，某栋不起眼的写字楼地下，数百米深处。
这里是指挥中心的一个分区，代号“蜂巢”。
巨大的环形空间内，墙壁全是流动的光数据和全息投影，工作人员安静地穿梭忙碌，空气中只有低沉的设备嗡鸣和偶尔响起的、压低的指令声。
方才那位在站台上出现过的干练女助理——林璇，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全息界面前。
界面上显示着地铁站台的3D模型，无数光点代表生命信号，其中几个被特别标红，正是刚才事件的核心参与者，包括那个被带走的李小姐。
一个穿着技术员制服的男人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林助理，‘蒲公英’协议后续处理完毕。
目标李倩（李小姐）己移送至第七心理校准中心进行深度评估和记忆梳理。
其社交媒体及云端数据己完成扫描和清理，未发现异常扩散点。
现场乘客的移动设备格式化及认知干扰确认完成，干扰效果稳定，残余困惑度低于阈值。”
林璇目光依旧停留在数据流上，微微点头：“评估报告呢？
她当时的动机真的只是‘误判’？”
技术员调出另一组数据，是李倩的生理指标监测和微表情分析回放，时间点精确到她被张扬目光注视的那一刻。
“数据分析显示，92%概率为基于过往偏见和情绪化的过度反应。
但其肾上腺素飙升幅度异常，存在8%的未知扰动可能，暂未追踪到外部引导信号。”
“未知扰动？”
林璇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是的，很微弱，像是随机背景噪音，但出现的时间点过于巧合。
己记录在案，提交至总部异常信号库进行比对。”
技术员回答。
林璇沉吟片刻：“提升对她的观察等级至‘观察者’，报告首接抄送监测员001。
阁下他……”她话未说完，中央主屏上突然跳出一个极其简短的加密信息流，来源代号：001。
干扰源非她。
继续观测。
目标：‘涟漪’。
信息一闪即逝，却让整个“蜂巢”分区瞬间静默了一瞬。
目标：“涟漪”？
所有知道这个代号的人，心头都是一凛。
那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社会事件观测目标。
林璇深吸一口气，立刻恢复冷静：“收到。
指令确认。
所有单位注意，观测焦点转移，优先级最高。
启动‘深潜’协议，调动所有城市传感器，追踪‘涟漪’信号。
刚刚的事件，列为潜在关联触发点，重新分析所有数据！”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
张扬坐在一家看似普通的社区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本摊开的哲学书，目光却落在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他的指尖在桌面无意识地轻轻敲击，节奏奇特，仿佛在发送某种摩斯密码。
他的感知，早己超越了凡人的视觉和听觉。
在他的“视野”中，城市不再是钢筋水泥的森林，而是由无数信息流、能量波动和生命信号交织成的巨大网络。
方才地铁站的小插曲，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小石子，确实激起了一圈涟漪。
但这圈涟漪之下，似乎有一条更深、更暗的鱼被惊动了。
那个李倩的过激反应，或许有她自身的原因，但那8%的“未知扰动”……更像是一个诱饵，一个试探。
而试探的目标，很可能不是他本身，而是他所在的这个庞大而隐秘的系统——人类文明监测与保护联盟。
《观测者保密条例》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观测员，更是为了不过度惊动那些潜伏在人类文明阴影中的东西。
比如，“涟漪”。
他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
在他的感知网络边缘，一个极其微弱的、与地球现有科技体系迥异的能量信号一闪而逝。
位置……似乎就在本市最大的金融中心附近。
信号的特征，与档案里记录的、“涟漪”可能使用的跨维度通讯器的次级波动，有87.3%的吻合度。
果然被引出来了。
是因为地铁站里那短暂的身份暴露和随之而来的高强度信息管控动作吗？
张扬，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有点意思。
他合上书，站起身，将书放回书架原处，动作自然流畅，就像一个普通的阅读者。
他走出图书馆，融入午后的阳光中。
下一步，他需要更近距离地“接触”一下这个信号源。
或许，该去那家号称拥有全市最高观景台、正好位于金融中心顶楼的星空餐厅喝杯咖啡了。
而在他身后，城市的无形之网正在悄然收紧。
无数摄像头微不可察地调整了角度，交通信号灯的变化频率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优化，以某种方式为他可能的路线清空障碍。
卫星的聚焦点，开始向那片摩天楼群倾斜。
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依旧穿着他那双带反光片的旧耐克鞋，像个普通年轻人一样，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寰宇金融中心。”
他语气平常地说道。
司机按下计价器，浑然不觉自己这辆普通的出租车，己经进入了全球最顶级监控网络的绝对保护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