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呛咳着睁开眼,青砖灰瓦的屋檐正滴着雨,檐角铜铃在风中摇晃,发出清越的声响。
“姑娘醒醒!”
粗布衣裳的老妪正拍她的背,“这可是平康坊后街,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敢躺在这里?”
平康坊?
沈清辞猛地坐起,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疼得钻心。
她记得刚结束解剖学考试,正揉着酸胀的脖颈往宿舍走,怎么会突然出现在…… 唐朝?
白大褂口袋里的解剖图谱还在,封皮却被雨水浸得发皱。
雨幕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三个黑衣人像猎鹰般掠过巷口,沈清辞下意识拽着老妪躲进墙根的阴影里。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一个玄色身影撞在对面的酒肆门板上,溅起的血珠在青石板上洇开。
“是…… 是禁军统领陆大人!”
老妪捂住嘴,声音发颤。
那人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腰间不断涌出的血拖垮,长剑哐当落地。
沈清辞的医学本能压过了恐惧 —— 左侧腰腹部刺伤,出血量极大,很可能伤及肾脏。
她摸出白大褂里常备的止血粉和纱布,深吸一口气冲了过去。
“别动。”
她按住男人试图撑起身的手,指腹触到他掌心的厚茧。
男人猛地抬头,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那双眼睛像淬了冰的寒星,却在看清她的动作时微微一滞。
沈清辞扯开他染血的衣襟,伤口比预想中更深。
她快速撒上止血粉,用纱布层层裹紧,动作利落得不像寻常闺阁女子。
“伤口太深,必须立刻缝合。”
她抬头时,鼻尖差点撞上他的下巴,“你家在哪?”
男人沉默地递过一块玉佩,羊脂白玉上刻着繁复的云纹。
沈清辞认出这是唐代五品以上官员才能佩戴的形制,正欲再问,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
“跟我来。”
男人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与他冰冷的眼神截然不同。
他带着她穿过后街曲折的回廊,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朱漆小门。
院内种着株合欢树,雨打残花簌簌落下。
沈清辞被他按坐在妆镜前,镜中女子梳着双环髻,眉眼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只是换上了一身淡紫襦裙。
“这是……暂时安全了。”
男人靠在门框上喘息,玄色衣袍己被血浸透大半,“在下陆景渊。”
沈清辞翻出医药箱里的缝合针线 —— 那是她为解剖课准备的教具。
当带着碘伏气味的针穿过皮肉时,陆景渊的指尖攥得发白,喉间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动,沈清辞忽然注意到他左耳后有颗极小的朱砂痣,像落在雪地里的一点梅。
“好了。”
她打了个漂亮的外科结,忽然想起什么,“你们这里有青霉素吗?”
陆景渊挑眉:“何物?”
沈清辞这才惊觉自己说了傻话。
她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忽然想起解剖室惨白的灯光,鼻子一阵发酸。
手腕却被轻轻握住,陆景渊的声音低沉了些:“姑娘的包扎手法,倒是奇特。”
“在我们那里,都这样。”
沈清辞吸了吸鼻子,忽然笑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来自三百年后。”
陆景渊看着她沾了血污却亮晶晶的眼睛,沉默片刻,竟缓缓颔首:“我信。”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隙里钻出来,给合欢树镀上一层银辉。
沈清辞趴在桌上,看着陆景渊沉睡时舒展的眉头,忽然觉得这陌生的长安,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摸出那张皱巴巴的解剖图谱,借着月光翻看,却不知陆景渊其实并未睡熟,只是闭着眼,听着她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嘴角悄悄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