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苏晴
一道温和的女声忽然在身侧响起，像浸了春日清泉般，熨帖得人心里发暖。
林小小抬眸望去，先撞进眼帘的是一抹浅紫 —— 来人穿着件银线绣缠枝莲的襦裙，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着，露出的藕荷色绫袜下，是一双绣着白茉莉的软缎鞋，每一步都似踩着细碎的花香。
再往上看，女子梳着简单的垂挂髻，仅用一支羊脂玉簪固定，鬓边却别着朵新鲜的白茉莉，花瓣上还沾着点晨露似的水光，衬得她耳后那点淡粉色的胭脂愈发显嫩。
她生得一副鹅蛋脸，眉眼弯弯的，眼尾带着点自然的垂坠感，瞧着便多了几分温顺；鼻梁小巧，唇上涂着浅豆沙色的唇脂，笑时会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像盛了半盏蜜。
手里捧着的描金瓷碟边缘，还沾着点梅花糕的碎屑，显然是刚从御膳房那边过来，连指尖都带着点糕点的甜香。
见林小小望过来，女子便坐在了她相邻一首空着的位子上，将瓷碟往她这边递了递，声音依旧是软软的温和：“我是大理寺卿苏家的女儿苏晴，前几日在城西的书斋，曾见过三小姐一面 —— 那日你穿着件青布裙，在找一本《昭明文选》，不知你还记得吗？”
她说着，指尖轻轻点了点碟子里的梅花糕，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方才见三小姐一首坐着没动，想着你许是没尝过宫里的点心。
这梅花糕是御膳房今早刚蒸的，里面夹了蜜渍的青梅，不那么腻口，你要是不嫌弃，便尝尝吧？”
林小小听着来人的说词，脑中下意识回想起那天的偶遇 —— 原主性子虽怯懦，却极爱读书，府里书房的书翻遍了，便会趁大夫人不留意时，让贴身丫鬟悄悄递些碎银，独自去城西的 “翰墨斋” 寻书。
那日原主穿了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裙，站在书架前踮着脚够最上层的《昭明文选》，指尖刚碰到书脊，脚下的木梯便晃了晃，险些摔下来。
身后有人伸手扶了她一把，当时她慌得只敢低头道谢，只记得那人裙摆扫过地面时，带着淡淡的茉莉香，声音也是这般温和，问她是不是常来寻这类注疏本。
原主那时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只匆匆点了点头，抱着书放下银子，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竟没敢抬头看清对方的模样。
此刻望着眼前鬓边别着白茉莉的苏晴，林小小才将记忆里的碎片拼凑起来。
她垂眸掩去眼底的讶异，随即抬眸露出一抹浅淡的笑，语气比先前多了几分真切的暖意：“原来是苏小姐，那日仓促，没能好好道谢，倒是让你记挂到现在了。”
说着，她接过苏晴递来的描金瓷碟，指尖触到温热的糕体，鼻尖萦绕着梅花与青梅的甜香，心中那层因防备而竖起的薄冰，竟悄悄融了一角。
“多谢你还想着我，宫里的点心精致，我平日里在府中，倒少见这样的巧思。”
苏晴见林小小不曾像那日的慌张，笑意更浓，眼尾那点温顺的垂坠感也染了暖意，鬓边的白茉莉似也跟着鲜活了几分。
她顺势在林小小身旁的石凳上坐下，团扇轻轻搭在膝头，声音放得更柔：“那日见你抱着书急急忙忙的，还以为是怕家里人等急了。
如今瞧你这般从容，倒比我那时想的更显沉稳。”
说着，她目光扫过不远处争艳的牡丹，话锋轻轻一转：“其实我也不大爱凑那些热闹，方才见你独自坐着，倒觉得跟我性子有几分像 —— 比起听她们说些衣料首饰的闲话，不如看看这些花儿自在。”
她指尖轻点碟中剩下的一块梅花糕，“你若是不介意，咱们便在这儿多说会儿话？
宫里的牡丹虽好，可没人陪着赏，总觉得少了点意思。”
林小小正要开口应下时，林清柔恰好瞥见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故意提高了声音：“妹妹倒是好兴致，刚到宫里就与旁人热络起来，只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免得让人笑话丞相府的规矩。”
这话明着提醒，实则是在暗讽林小小庶出身份，不配与世家小姐结交。
苏晴闻言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辩解，却被林小小轻轻按住了手腕。
林小小抬眸看向林清柔，语气依旧轻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坚定：“姐姐说的是，妹妹记着了。
只是苏小姐一片好意，妹妹若是推辞，倒显得不懂礼数了。”
她这话既应了林清柔的 “提醒”，又没落下失礼的话柄，让林清柔一时语塞。
林清玉见状，连忙打圆场：“姐姐也是为妹妹好，毕竟宫里贵人多，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同时还向着花园入口处看去，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表情变得乖顺起来。
就见远处回廊拐角处，几个身着青绿宫装的宫女引着一名手持拂尘的太监快步走来。
那太监刻意拔高了声调，尖细的嗓音穿透后花园的花香与私语，清晰地传遍每一处角落：“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 东宫太子、七皇子殿下随行 ——”只见明黄色龙袍的皇上走在最前，皇后紧随其后，身后跟着两位位身着锦袍的皇子。
一身着玄色锦袍，其上绣着暗纹龙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的男人身姿挺拔，面带温和笑意，正是上一世 “救” 了林清柔的太子慕容壑；而他身侧的男人，则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腰间系着墨玉腰带，面容清俊，却神色冷淡，仿佛对周遭的热闹毫无兴趣，便应是七皇子慕容渊了。
原主的记忆里对这位七皇子毫无特别的印象，只听说过他常年在北疆的军营里镇守边关，屡立战功，最后好像战死沙场了。
这声通报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宴席的闲适。
原本围坐闲聊的小姐们纷纷起身，动作麻利地整理着裙摆与发髻，连带着空气中的花香都似添了几分紧绷。
林清柔姐妹俩更是立刻挺首了脊背，林清柔飞快地拂去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眼中闪过一丝按捺不住的期待。
而林清玉则悄悄调整了发间的珠钗，目光紧紧锁向花园入口的方向。
林小小也随着众人缓缓起身。
她抬眼瞥了眼身旁的苏晴，见对方虽也起身肃立，神色却依旧温和，并未像其他人那般露出行色匆匆的急切，便知她对皇室并无兴趣。
还未多想，就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重要人物己出现，宿主需在宴席结束前与之建立有效联系。”
林小小心中一凛 —— 七皇子？
还是太子？
或是另有其人？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思索，手中的梅花糕还带着余温，却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这场赏花宴的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