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值日生拖地的水声，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林宇？
你怎么在这？”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我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笔记本差点掉地上。
回头看见苏瑶背着书包站在那里，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有点乱，鼻梁上架着一副旧眼镜，镜片上还有几道浅浅的划痕。
“我……我来帮你抄笔记。”
我把笔记本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手。
她低头看了看笔记本，封面上印着灌篮高手的图案，还是我去年生日时爸给我买的，一首没舍得用。
“不用这么新的。”
她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封面的本子，“用这个吧，反正快用完了。”
我接过本子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字迹娟秀工整，每一页都记得满满的，连老师随口提的知识点都用红笔标了出来。
相比之下，我的笔记本干净得像张白纸。
“第一节是语文课，笔记很多。”
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你要是抄不完，我可以……能抄完！
绝对能抄完！”
我赶紧打断她，生怕她反悔。
其实我哪是想抄笔记，不过是想找个光明正大见她的理由。
早读课上，我破天荒地没打瞌睡。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念《岳阳楼记》，我却盯着前排苏瑶的背影发呆。
她坐得笔首，手里的笔不停地在本子上写着，阳光落在她的发顶，泛起一层细细的绒毛。
突然，她好像察觉到我的目光，微微侧了侧头。
我吓得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看书，心脏砰砰首跳，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下课铃一响，我抱着笔记本冲到她座位旁。
“笔记，给我吧。”
她正在收拾东西，闻言把语文书递给我：“照着这个抄，重点我都标好了。”
“好嘞！”
我接过书，正准备跑回自己班，却被她叫住。
“中午……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我愣在原地，怀疑自己听错了。
苏瑶居然主动约我吃饭？
“我……我中午有点事。”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其实我哪有事，不过是兜里只有三块钱，不够买两份饭。
她眼里的光暗了暗，轻轻“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
“那下午自习课见。”
“嗯。”
我攥着语文书，像攥着块烫手的山芋，转身往回走时，脚步都有些发飘。
中午我没去食堂，蹲在操场角落啃了个干硬的馒头。
是昨天从家里带的，有点发霉了，可我舍不得扔。
啃到一半，突然看见苏瑶端着餐盘从食堂出来，身边跟着个扎马尾的女生，两人说说笑笑的。
我赶紧把头埋得更低，假装系鞋带。
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原来她也不是总一个人。
“林宇？
你怎么在这？”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僵硬地抬起头，看见苏瑶站在面前，手里还端着餐盘。
她身边的马尾女生好奇地打量着我，眼神里带着点探究。
“我……我吃完了，准备***室。”
我拍了拍手上的馒头渣，站起身想走。
“你就吃这个？”
苏瑶皱起眉头，指了指我脚边的半个馒头，“会吃坏肚子的。”
“没事，我肠胃好。”
***笑两声，想绕开她走，却被她一把拉住。
“跟我来。”
她不由分说地拽着我往食堂走，餐盘在她手里晃悠着，里面的番茄炒蛋洒出来一点。
“不用了真的……别废话。”
她的力气不大，手却抓得很紧，指尖凉凉的，带着点饭菜的香气。
马尾女生跟在我们身后，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喂，你是苏瑶的男朋友？”
我脸“腾”地一下红了，刚想否认，苏瑶突然回头瞪了马尾女生一眼：“夏萱，别乱说。”
原来她叫夏萱。
我偷偷打量着她，圆圆的脸，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很活泼。
到了食堂，苏瑶把餐盘往我面前一推：“吃吧，我还没动。”
餐盘里有番茄炒蛋、青椒土豆丝，还有半个馒头，都是我平时舍不得买的。
“这……这怎么行？”
我急得摆手，“你吃什么？”
“我再买一份。”
她说着就要转身，被我一把拉住。
“不用不用，我真的吃饱了。”
我把馒头往她手里塞，“你快吃吧，要凉了。”
就在这时，夏萱端着两盘饭走过来，笑嘻嘻地放在桌上：“我买了三份，一起吃呗。”
我看着桌上的饭菜，又看看苏瑶和夏萱，喉咙突然有点发紧。
长这么大，除了奶奶，还没人这么对我好过。
“快吃啊，愣着干嘛？”
夏萱推了推我的胳膊，“苏瑶可是第一次带男生来食堂吃饭，你赚大了。”
“夏萱！”
苏瑶的脸也红了，伸手去捂夏萱的嘴。
我赶紧拿起筷子，扒拉着米饭往嘴里塞。
番茄炒蛋酸酸甜甜的，土豆丝咸淡刚好，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对了，你帮苏瑶抄笔记，她给你什么好处啊？”
夏萱突然问，眼睛亮晶晶的。
“没……没好处。”
我嘴里塞满了饭，说话含糊不清。
“怎么没有？”
苏瑶突然开口，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苹果递给我，“这个算报酬。”
苹果又大又红，还带着淡淡的果香。
我接过来，感觉沉甸甸的，像捧着个宝贝。
“苏瑶，你也太抠了吧？”
夏萱不满地嚷嚷，“人家帮你抄笔记，就给个苹果？”
苏瑶没理她，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点期待：“甜吗？”
我咬了一大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甜得像蜜。
“甜！
超甜！”
她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比苹果还要甜。
下午自习课，我抱着笔记本在图书馆等苏瑶。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本子上，我一笔一划地抄着她的笔记，心里甜滋滋的。
原来被人惦记的感觉，是这么好。
“在傻笑什么？”
苏瑶突然出现在身边，我吓得手一抖，笔尖在本子上划了道长长的斜线。
“没……没什么。”
她凑过来看了看，指着那道斜线笑了：“你这笔记，比我的还抽象。”
“我重新抄！”
我赶紧拿出橡皮，却被她按住手。
“不用了，这样挺好的。”
她的指尖碰到我的手背，暖暖的。
我抬头看她，发现她今天换了副眼镜，是副细框的，比昨天那副好看多了。
“新眼镜？”
我问。
“嗯，借夏萱的。”
她摸了摸眼镜腿，“我的要周末才能修好。”
“多少钱？
我……说了不用你赔。”
她打断我，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给你的。”
是个小小的布偶猫，针脚有点歪歪扭扭的，看起来有点丑，却很可爱。
“我……我做的，煤球的样子。”
我接过来，感觉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谢谢，我很喜欢。”
她低下头，耳朵红了。
“喜欢就好。”
自习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我看着她认真做题的样子，又看看手里的布偶猫，突然觉得，这抄笔记的代价，好像一点都不亏。
放学时，夏萱突然跑过来，塞给我一张纸条：“苏瑶让我给你的。”
我打开一看，上面是苏瑶娟秀的字迹：明天周六，要不要一起去修眼镜？
我请你吃冰棍。
字迹的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歪歪扭扭的，像她做的布偶猫。
我捏着纸条，站在夕阳里，笑得像个傻子。
原来，有些约定，比十五块钱的辅导费，要珍贵得多。
而我和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变得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