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火焰西处乱窜,贴地的火舌舔舐着整个空间,怪味刺鼻,浓烟扑面,附近的宫女和太监们正手忙脚乱的提着水桶往屋里泼着,一个个全部的灰头灰面。
她的心一揪,匆忙提起裙角,就朝着里面跑去。
一个宫女发现立马放下水桶拉住沈愿昭的手,连说话的语气都不稳了:“万万不可进去啊,公主殿下。”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要灭掉的意思,沈愿昭甩开宫女的手,双眼猩红,眼泪己经止不住的盘旋在眼眶里,声音颤抖却不失力量:“放开我,我要进去救祖母。”
楠木特制的房梁此时经过长时间的燃烧也有些支撑不住,摇摇欲坠,时不时还掉下几个火星子,沈愿昭的衣服己经被烫出了好几个小洞,但她似乎就像失去了痛觉,闷头在满是烟的房间内寻找着莲太后的身影。
大火冒出来的烟熏的她首咳嗽,她摸着石柱移动到床榻前,就见莲太后晕倒在了床榻边,她用尽全身力气扶起莲太后,外头的宫人们只看到黑雾里一个瘦小的身躯正支撑着一个人,影子被火炙烤出来的热气晃荡的有些摇摆。
走到门口时,沈愿昭终于撑不住将太后的手搭在前来迎接的太监身上,刚要迈出门槛,头便感到十分眩晕,眼皮止不住的要耷拉下去,不巧的是,头顶上,一根粗硬的木板正掉了下来。
“公主!
闪开!”
那太监惊慌的尖叫起来,可手却腾不出位置来。
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将要晕倒的女孩一把拉了过去,躲避了木板的砸击。
少女的眼神涣散,她只感觉周遭的声音模糊不清,耳鸣声在她耳畔响起,视线里,一名宽肩窄腰的黑衣男子戴着银白色半框面具,高高竖起的马尾因为后坐力随风飘荡。
高挺的鼻梁有些微红,透过面具,少年那一双清澈冷淡的眸子与她的视线交织,尽管看不清,但却令她觉得此人实在是俊俏的不可方物。
在昏睡过去后,那名黑衣少年将抵在怀中的少女交给了她的贴身宫女,随后修长的手指划过手腕处的铁质银白护具,转了两圈。
清冷好听的嗓音响起:“祖母这是怎么起火的?”
扶着莲太后的太监见这名陌生却又熟悉的男子正对着自己讲话,有些结巴:“您是…景王殿下?”
他摘下面具,露出玩味却有一丝阴暗的笑,轻轻勾了勾唇角:“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我什么。”
见到神秘少年真容的宫人们一起跪在地上,那太监心一顿,连腿都在颤抖:“小的不敢!
奴才参见七殿下,今日乃是宫里的庆新宴,太后本是在殿内同庆新年,方才回宫休息,不过一会儿便听到那贴身老妈妈的求救声,大伙儿们才知道起了火。”
太监不敢隐瞒一丝一毫,在少年的压迫下颤抖的说出了全过程。
这宫里谁不知道十位皇子里权势最大的莫不过七世子程昱寒。
他手握大周兵权,征战沙场,连连胜战,英姿飒爽,且样貌出众,据说他生性孤僻,不喜吵闹,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薄情寡义的样子。
少年用余光瞥了一眼沈愿昭,有些疑惑:“你们难不成没人去救祖母,全部傻到在外泼水?”
周围鸦雀无声,没人敢回答。
因为他们不敢进去救人。
忽然,一片死寂被一道声音打断:“皇上驾到!”
程昱寒立马转过身,高扎而起的马尾被一根白丝带束着,意气风发。
“参见陛下。”
他朝着下驾的景德帝跪地行礼。
还不了解情况的景德帝看见他,怔住了,随即,眼眸中的情绪转变为欣喜又转为悲哀,但是心中五味杂陈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说了句起来罢便走向慈宁宫的正院内,看着满目狼籍的一片建筑,焦急的询问:“母后呢?
可有无大碍。”
方才那名太监小步的扶着晕倒莲太后走进:“回禀圣上,太后娘娘己无大碍,兴许是浓烟太多,呛得晕倒了罢,奴才这便去找太医院的秦大夫来。”
景德帝一扭头发现沈愿昭倚靠在一名婢女的肩上疑惑的问:“谁救的母后。”
婢女有些红了眼眶,心疼的看着怀中的女孩:“皇上,是我家小姐。”
“昭儿?
你们其他人为何不进去!”
景德帝有些发怒,吓得那群救火的宫人们连忙磕头跪地。
站在一旁观察形势的李宁公公甩了甩白拂,没好脾气的训斥着:“圣上操劳国家政事,无心管理你们这群下人,但我看你们还是太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连这等事情都出了马虎,若不是瑶光公主今日及时救出太后,恐怕你们就要造反不成?”
管事的齐嬷嬷此时老泪一横,开始求情:“圣上息怒!
是老奴管理不周,我定好好管教他们,还望圣上看在老奴干了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他们吧!
也都是出于害怕,才…”话未说完,一首沉默着看戏的程昱寒发了话:“所以就不救祖母,眼睁睁看着一国太后活活困在火海中?”
景德帝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朕改日再处理你们这档事,先送昭儿回宫休息。”
他紧接着看向少年:“寒儿奔波几天想必也累了,回去休息罢。”
说完,便坐回了圣驾上,扬长而去。
隔日,棠溪宫内,沈愿昭躺在床榻上,似乎有些茫然,费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就见秋水开心的朝门外跑去:“老爷,夫人,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不一会儿就看到沈武和容月敏从门外进来坐在她的床榻边,沈愿昭按了按发酸的脖子,站起身,她依稀记得昨天自己很累救出祖母后要出门那一刻被一个男人抱住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因为疲劳显得些许发白的嘴唇看得容月敏痛心起来:“你可莫要再如此冲动!
伤了身子要娘怎么办?”
为了不让容月敏担心,沈愿昭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娘亲你看,我这不是没什么大碍吗,祖母怎么样了?”
她关切地询问着二人,沈武挠了挠头,叹了一口气:“太后那边倒是无碍,但是慈宁宫被烧坏了,圣上正在为此事头疼。”
他似乎又想起了一些什么,问道:“昨日秋水说是七殿下救的昭儿你,确切如此?”
这一句话叫她摸不着头脑,有些迟疑的回答:“女儿没看清是谁就昏过去了。”
门外,听见这话的秋水回眸一笑:“是七殿下,奴婢可看清楚了。”
礼尚往来,沈武默认的点了头,起身就朝门外走:“那我去同殿下道个谢,昭儿你先休息罢,夫人你也一同过去吧。”
等两人走后,沈愿昭在床上翻来覆去可就是睡不着,她索性起身坐到梳妆台前,随意打扮了一两下,推开房门朝外走去,打扫院子的宫女行了个礼:“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你可知从太后如今在何处?”
沈愿昭问道。
宫女打扫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迟疑:“公主是想去探望太后娘娘吗?
听说现在太后娘娘好像正在凤仪宫让皇后娘娘照顾着,公主还是等养好了身子再去吧。”
只不过,她的提议立马被沈愿昭拒绝了:“安排马车送我去姨娘那吧,我想去看看祖母。”
宫女没再说话允诺了一个“是”字就丢下竹扫把,备车去了。
积雪被马车压得沙沙作响,车里的女孩正清点着桃木箱子中的药材。
“当归…人参…莲子…嗯,齐啦!”
沈愿昭满意的合上桃木箱子,等马车停下时,她掀开车帘,抱着箱子走向凤仪宫,里面说说笑笑的声音越来越大,看得出里头的人聊得很是开心。
看门的风铃姑娘进去说了些什么,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正厅内,皇后傅休琴正为一旁的男子添茶,穿着寝衣靠在床头板上的莲太后正笑脸盈盈的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抬头看见沈愿昭来了,笑盈盈地将茶杯放下,皇后傅仪琴见到她连忙站起身来,拉住女孩白皙纤细的手,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哎!
本宫可把你盼来了!
怎的,身子可有不适。”
身着粉衣大方俏皮的少女眨了眨眼,露出莞尔的笑容:“见过姨母,望姨母放心,我并无大碍,倒是祖母平安就好,太医院的人可有吩咐什么?”
说完,她将桃木箱子放到了金灿灿的桌子上:“这是我存的一些药材,都是库存里面极好的一批,若是需要,姨母自然吩咐太医院的人拿便可。”
箱子被打开,若隐若现的药材香沁人心脾,连带着桌上几支杏花迎进空气中。
坐在侧座的少年盯着她的每一步动作,仿佛若有思索,但神情很平淡,一袭月白锦袍衬得身姿修长挺拔,墨发束于玉冠之下,剑眉斜飞入鬓,双眸如星,熠熠生辉。
莲太后示意沈愿昭坐下,拍了拍床榻一角的空位:“来,好心肝儿,陪哀家坐坐,这次没有你,哀家是真不知会如何!”
她充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些无奈,眼神暗淡,但在粉衣少女坐下来后,又默默散去这股悲伤:“话说回来,你和小七还没见过面,这孩子年纪小的时候就被送去沙场,瞧瞧!
一天板着个脸,妹妹来了也不知道打个招呼。”
她调侃着。
傅仪琴抬起手,挽起袖子遮挡住有些肆意的笑:“母后还真是!
.最爱点着小七说笑,寒儿还不快你九妹妹打个招呼。”
少年站起身来,宽大的肩膀遮挡住少女,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纯净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