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盏发现时，偷偷抬眼看了陈砚一眼，对方正假装认真听讲，耳朵却红得像要滴血。
林盏把冰凉的手伸进温暖的手套里，指尖触到里面一张小纸条，上面是陈砚龙飞凤舞的字：“下晚自习我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是学校后面那条废弃的铁路，铁轨上长满了杂草，晚上很少有人经过。
他们常在那里待上半小时，不说什么话，只是并肩走在铁轨上，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就能获得对抗现实的勇气。
那天晚上，雪还在下，林盏踩着积雪走到铁路口，看见陈砚正蹲在那里，用树枝在雪地上画着什么。
走近了才发现，是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牵着手。
“画得真丑。”
林盏笑着说，眼里却泛起热意。
陈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从怀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我妈炖的冰糖雪梨，给你带了点。”
他知道林盏冬天容易咳嗽。
林盏接过保温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到心里。
他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甜丝丝的暖意滑进喉咙，刚想说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两人猛地回头，看见林盏的母亲站在不远处，脸色像结了冰的湖面。
“妈？”
林盏手里的保温杯“哐当”一声掉在雪地里，雪梨汤洒出来，很快在雪地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陈砚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把林盏往身后拉了拉。
林盏的母亲没看他，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这么晚不回家，就是为了跟他在这里鬼混？”
“不是的妈，我们只是……”林盏想解释，却被母亲严厉的眼神堵了回去。
“跟我回家！”
林盏的母亲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回走，林盏挣扎着回头看陈砚，眼里满是慌乱和无措。
陈砚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雪夜里，只觉得手脚冰凉，比身上的积雪还要冷。
那晚之后，林盏被禁足了一周。
陈砚见不到他，只能在课堂上偷偷看他苍白的脸，想递纸条，却发现林盏的母亲每天都来接他放学。
他们之间像被划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连眼神都不敢轻易交汇。
陈砚的父母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
父亲把他叫到书房，关上门，语气沉重得像块石头：“陈砚，你是个聪明孩子，该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你和林盏是兄弟，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母亲则红着眼眶劝他：“小砚，听妈的话，断了这个念想吧。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你？
怎么看我们家？
林盏还小，你不能带坏他啊。”
“我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陈砚第一次跟父母发了脾气，“我喜欢他，不是错！”
“还敢顶嘴？”
父亲气得一拍桌子，“从今天起，不准你再跟林盏来往！
否则就别认我这个爸！”
争吵最终以陈砚摔门而出告终。
他跑到那条铁路上，踩着厚厚的积雪漫无目的地走，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他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变成一种错误，为什么那些善意的关心会被曲解成“鬼混”，为什么他们小心翼翼守护的感情，在父母眼里如此不堪。
一周后，林盏终于回到学校，却像变了个人。
他不再主动跟陈砚说话，做题时会刻意把桌子往旁边挪一点，放学时头也不回地跟着母亲走。
陈砚几次想找机会跟他解释，都被他躲开了。
首到一个周五的晚自习，陈砚在林盏的书包里发现了一张纸条，是林溪的笔迹：“我妈说，如果我再跟你来往，就转学。
对不起。”
陈砚捏着那张纸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看着林盏的背影，突然觉得很累。
原来那些以为只要坚持就能跨越的障碍，比想象中要坚硬得多。
但他没打算放弃。
接下来的日子，陈砚开始用另一种方式靠近林盏。
他会在林盏的物理错题本里夹上详细的解题步骤，会在他咳嗽时假装不经意地把窗户关上，会在模拟考后把自己的试卷跟他的放在一起对比，用红笔标出他可以进步的地方。
这些细微的关心，像投入冰湖的石子，起初没有回应，首到一个雨天。
那天林盏忘了带伞，正站在教学楼门口犹豫，一把伞突然出现在他头顶。
他回头，看见陈砚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两把伞，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别扭：“我妈让我给隔壁班同学送伞，多带了一把，你先用着。”
林盏看着他，眼眶突然红了。
他接过伞，小声说：“谢谢。”
“周末……图书馆见？”
陈砚的声音带着试探。
林盏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却仿佛洗去了两人之间的隔阂。
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只是比以前更加小心。
图书馆里，他们隔着两张桌子坐着，林盏看着陈砚认真做题的侧脸，突然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字：“等高考结束，我们再谈一次，好不好？”
他把草稿纸推过去，陈砚看到那句话时，猛地抬起头，眼里瞬间亮起了光。
他用力点了点头，在纸上回了一个字：“好。”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们知道，前路依然布满荆棘，但只要彼此还在，就还有走下去的勇气。
只是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真正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