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门口的石阶冰屁股。我把羽绒服往下拽了拽，盖住更多大腿。手机屏幕亮着，
上午10点整。风刮得脸生疼。我缩着脖子，盯着玻璃门里排队的人影。三年，
今天终于到期了。我和顾沉舟，京市那个名字响当当的顾氏总裁，三年前签的协议婚姻，
白纸黑字，今天到期，一拍两散。他付钱，我当挡箭牌，挡他家里催婚催生的唾沫星子。
我拿钱，救了我弟林晨的命。公平交易。现在，钱货两讫。我捏了捏口袋里的银行卡。
里面的数字，够我和林晨换个城市，重新开始。想到林晨恢复红润的脸，我这心里就踏实。
就是这肚子……我下意识地伸手，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按了按小腹。那里微微隆起，
已经有点藏不住了。快五个月了。没人知道。连顾沉舟也不知道。
协议里写得清清楚楚：互不干涉，不能有孩子。有了也得处理掉。但我没处理。
检查出来那天，我捏着化验单，在医院的走廊里坐了一下午。林晨刚做完最后一次复查，
医生说恢复得很好，像个奇迹。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想着肚子里这个小东西，
也是个奇迹吧？医生当初说我体质很难怀孕的。心一横，决定留下。反正今天过后，桥归桥，
路归路。我自己养。“嗡——”手机在掌心震了一下。是顾沉舟的特助，赵秘书。林小姐，
顾总临时有跨国视频会议，请您稍等半小时。又是这样。这三年，他永远在忙，
永远在开会。我们的婚姻，只存在于每月一次回老宅应付他爸妈的晚餐上。连睡，
都是分开房间。也好。省心。我回了个好。把冻僵的手揣回口袋，继续等。半小时过去，
他没来。一小时过去，他还没来。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出来倒水，看到我，
眼神有点同情：“姑娘，还等啊？要不进来等？外面冷。”我摇摇头，挤出个笑：“谢谢，
不用了。”冷点好，脑子清醒。快到中午下班时间了。玻璃门里的人越来越少。
我手机快没电了，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顾沉舟这人，虽然冷漠，但做事向来准时。
合同精神，他比谁都看重。难道……他反悔了？不想离了？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自己掐死。
怎么可能。他需要的是个听话的摆设，不是我这种有自己心思的。况且，他心里有人，
我知道。正胡思乱想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撕破了冷清的街道。一辆黑色的库里南，
像头失控的野兽，猛地冲上人行道，堪堪停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轮胎摩擦地面，
发出难听的尖叫。车门弹开，顾沉舟几乎是摔出来的。他头发凌乱，
一向平整的高定西装皱得像我腌菜罐里的酸菜，领带歪斜。那张让无数名媛趋之若鹜的俊脸，
此刻白得吓人，嘴唇紧抿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我身上。他从没这么狼狈过。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护住肚子：“顾沉舟？你……你怎么了？”他不说话，
几步跨到我面前，带着一股冷冽的风。他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猛地从我脸上，
狠狠砸向我的肚子。羽绒服够厚，但侧面看，还是有点显。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极其可怕。
我心头猛地一跳，立刻侧过身，用手臂挡住：“你看什么！不是要开会吗？还办不办了？
”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耐烦，带着要解脱的轻松。顾沉舟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他伸出手，不是拉我，而是直接、强硬地拨开我挡在肚子前的手臂。力道很大，
我根本挣不开。“你……”我慌了。他的手，带着微微的颤抖，没有碰我，
只是悬在我羽绒服鼓起的位置上方几厘米，眼睛死死盯着那里。“林晚，”他终于开口，
声音哑得像是砂纸在磨，“里面……是什么？”空气瞬间凝固了。风好像都停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他的？“里面？什么里面？
”我强作镇定，试图装傻，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飘，“顾沉舟，你发什么疯？协议到期了，
赶紧进去签字！人家要下班了！”我想甩开他的手往里走。他动作更快，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我骨头生疼。他的眼睛，红得吓人，死死盯着我的肚子，又猛地抬起来看我，
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我问你！这里面！”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另一只手指着我的腹部，“是什么？！”周围零星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所有的伪装瞬间被撕碎。血液好像瞬间冲上头顶，又被冻结在冰里。完了。“是什么？
”我迎着他几乎喷火的目光，积压了三年的委屈、心酸、还有独自守护秘密的疲惫，
突然爆发了，声音尖锐地顶回去，“是什么？顾沉舟！你眼睛瞎了吗？这么大个肚子，
你说是什么？！”顾沉舟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攥着我手腕的手，猛地松了一下，
但下一秒又更紧地抓住，仿佛怕我跑了。“谁的？”他咬着牙，
那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子，“那个小明星？还是上次送你回‘家’的医生？
”他查我？这三年，他对我这个摆设的行踪，了如指掌？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来。
“你管得着吗？！”怒火烧掉了理智，我口不择言地吼回去，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上来，
“协议到期了顾沉舟！我们没关系了！我爱怀谁的孩子就怀谁的孩子！你放手！
”我拼命挣扎，想甩开他。“没关系？”顾沉舟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他猛地一用力，
把我往他怀里带，另一只手竟直接就要往我肚子上按，“我的孩子！是不是？！
”“不是你的！”我尖叫着，用尽全身力气护住肚子，弓起身体抵挡他，“滚开！别碰我！
协议写的清清楚楚！不能有孩子！有了也得打掉！这不是你的！”我像只被逼到绝境的母兽，
疯狂地推搡着他。顾沉舟被我推得一个趔趄，但他很快站稳，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我，
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巨浪，痛苦？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协议……协议……”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嘲讽，“林晚，
你好得很！你真是好得很！”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像是在极力压制着即将喷发的火山。然后，他掏出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拨了个号码。
“赵明，”他对着手机，声音冷得掉冰碴，眼睛却像烙铁一样烫着我，“民政局门口。
告诉里面的人，今天，谁都不准下班。我和顾太太，有大事要办。”顾太太？
我被他这个称呼砸懵了。“顾沉舟你什么意思？！协议到期了！”我气得浑身发抖。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揣回口袋，一步步逼近我，直到把我完全困在他和冰冷的车门之间，
无处可逃。“到期？”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在我冰冷的额头上，
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林晚，你带着我的种想跑？做梦！”他猛地拉开后车门，
动作粗鲁却小心地避开了我的肚子，几乎是把我塞了进去。“你干什么！放开我！我要下车！
”我惊恐地去抠车门。“砰！”车门被他狠狠关上，锁死。他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
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顾沉舟！你这是绑架！我要报警！”我拍打着车窗。
他透过后视镜看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 “报。正好让警察看看，
一个怀着孕还想丢下孩子跑路的妈，和一个追着孩子不放的爸，谁更混蛋。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我抓住椅背，心慌得厉害。
“医院。”他吐出两个字，声音紧绷，“现在，立刻，马上！我要知道，他她好不好！
”车子一路狂飙，闯了几个红灯我都不敢数。顾沉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泛白，
手背上青筋暴起。到了顾氏控股的私立医院，车子直接停在大门口。顾沉舟下车，拉开后门，
不顾我的挣扎，打横把我抱了出来。“顾沉舟！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我又羞又怒。
“闭嘴。”他抱着我，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周围医护人员纷纷侧目，但没人敢上前。
早有医生护士推着移动床等在那里。顾沉舟小心地把我放上去，
动作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笨拙？“顾总？”为首的产科主任显然认识他，
一脸错愕地看着我，又看看他。“王主任，”顾沉舟喘着粗气，额头有汗，
“立刻给她做检查！全套！尤其是胎儿！快！”“顾沉舟！我不做！”我撑着想起来。
他一把按住我的肩膀，俯视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执拗，甚至带着点……恐慌？
“林晚，”他的声音低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算我求你。
让我知道……他她好不好。”求？这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太陌生了。
我挣扎的动作顿住了。护士推着我往检查室走。顾沉舟寸步不离地跟着，脸色依旧难看，
但视线紧紧胶着在我身上。B超室里，冰凉的耦合剂涂在肚皮上。医生拿着探头，
仔细地探查。顾沉舟就站在旁边，像个雕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屏幕上，
模糊的小影像出现了。小手小脚，甚至能看到小嘴巴在动。“胎儿发育很好，大小符合孕周，
胎心也很强健。”医生温和地说。我看到顾沉舟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下。
他盯着屏幕，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慢慢地、慢慢地融化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
似乎想去触摸屏幕上的影像，又在半空中停住，蜷缩着收了回来。检查做完，
我被推回高级病房。顾沉舟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沉默着。之前的暴怒和戾气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沉重的疲惫。“什么时候的事？”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别过脸，
不想看他：“四个多月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追问。我冷笑一声，
转回头看他：“告诉你？然后呢？顾总你大发慈悲，允许我生下来？还是像协议里写的那样，
‘处理’掉？”我故意加重了“处理”两个字。顾沉舟的脸色瞬间又变得铁青，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林晚！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冷血的禽兽？
！”“难道不是吗？”我毫不退缩地顶回去，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上来，委屈排山倒海，
“顾沉舟，我们只是协议！银货两讫的买卖！你给钱，我办事！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也不需要你对我肚子里的东西负责！协议到期了，我们两清了！你凭什么拦着我？！
”“两清？”顾沉舟死死地盯着我，眼底翻涌着痛苦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你带着我的孩子想跟我两清？林晚，你休想！”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控制情绪，
重新坐了下来，双手用力搓了把脸。“协议……”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浓重的疲惫和自嘲，
“当初那份协议……是我混蛋。”我愣住了。他骂自己混蛋？“三年前，”他抬起头，
眼睛里的红血丝更重了，“我家老头子下了最后通牒，要么结婚生个继承人稳住股东，
要么就让我那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堂弟进集团。我没办法。当时，
苏晴……苏晴她……”他顿住了，眼神黯淡了一瞬，“她刚拿了影后，事业如日中天，
不可能放弃事业结婚生子。而且，我也不想把她拖进顾家这摊浑水。”苏晴。
这个名字像根刺，扎了我三年。我知道她，顾沉舟心里的白月光。他们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当初我签协议时，就知道自己是她完美的替身挡箭牌。“所以你就找了我？”我替他说下去，
声音干涩，“一个为了钱，什么都肯答应的傻子？”顾沉舟看着我，没有否认。
“我需要一个背景干净、不会纠缠、能随时脱身的‘妻子’。赵秘书筛选了很久，找到你。
你需要钱救你弟弟，正好。”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很公平的交易，
不是吗？”是很公平。我用三年的自由和尊严，换了林晨的命。我不怨。但心还是会疼。
“那现在呢？”我看着他，“苏晴呢？你们不是要在一起吗？我的存在，包括这个孩子，
都是你们未来的绊脚石。你何必这样？按协议结束，对大家都好。”“没有苏晴了。
”顾沉舟突然说。我怔住：“什么？”“早在她拿影后第二年，
她和她那个法国导演男友就秘密订婚了。”顾沉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她只是……怕影响事业，一直没说。我也是去年才知道。”我彻底懵了。
苏晴……和别人订婚了？那顾沉舟这三年的“深情”守候，算什么？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下意识地问了出来。顾沉舟看着我，眼神复杂：“告诉你什么？
告诉你我的白月光早就飞了？告诉你我顾沉舟像个傻X一样被蒙在鼓里三年？还是告诉你，
我发现……我发现我好像习惯身边有你了？”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轻，
带着点不确定和别扭。习惯？我心头一震，随即涌起更大的荒谬感。“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