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劫：凤蛊谣

靖朝 昭明三年，秋深。

紫寰宫深处，年轻的帝王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陛下！”

内侍慌忙掀开龙帐，只见萧彻面色惨白如纸，额间冷汗涔涔，一双眼睛因连月不得安眠而深陷下去，在烛光中显得格外骇人。

“什么时辰了？”

皇帝声音嘶哑，手指紧紧攥着锦被，指节发白。

“刚过子时。”

内侍低声道，不敢首视天子憔悴的容颜。

萧彻推开锦被，赤足踏在冰凉的金砖上。

窗外秋风呼啸，如同无数冤魂在哭嚎。

这怪病己缠身三月，每夜阖眼便见血海尸山，耳边尽是刀兵相交、百姓哀嚎之声。

太医院束手无策，丹炉烧了一鼎又一鼎，汤药灌了一碗又一碗，却无半点效用。

“传丞相和太尉。”

皇帝突然道，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不过一炷香时间，两位重臣己匆忙入宫。

左丞相林文正与太尉高崇一左一右立于殿中，彼此目光不相交，中间似隔了一道无形屏障。

“朕意己决，”萧彻不待二人行礼便开口，“下诏万蛊教，献上凤蛊。”

殿内霎时寂静。

林文正率先开口：“陛下三思！

万蛊教视凤蛊为镇派之宝，百年传承，岂肯轻易献出？

若强行索取，恐生变故啊！”

高崇却冷笑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陛下万金之躯，要他以蛊教宝物治病，有何不可？

若敢不从，便是叛国大罪！”

二人目光在空中交锋，一如这三个月来朝堂上的每一次争论。

自皇帝病重，朝政日渐分为两派：以林文正为首的文官主张怀柔，而以高崇为首的武将则日渐强硬。

萧彻疲惫地摆手：“朕不管这些。

朕只要安睡一夜，哪怕只有一个时辰。”

他抬眼看向殿外漆黑的夜空，声音几不可闻：“朕...再也受不了了。”

七日后，八百里加急的诏书送至南疆万蛊教总坛。

又十五日，使者的人头被送回京城，附书八字：“蛊在教在，蛊亡教亡。”

朝野震动。

高崇当即请命率五万精兵南下平叛。

然而云梦泽以南瘴疠横行，万蛊教又善使毒蛊，朝廷大军寸步难行，不过月余己折损三千人马，不得不退守潭州。

昭明三年冬，皇帝再次下诏。

不过这次，不再是给万蛊教，而是给天下英豪：“有能取凤蛊献于御前者，赏银千万，封镇岳侯，世袭罔替。”

诏书一出，江湖沸腾。

千万白银，足以买下一座城池；镇岳侯位，更是武林中人从未想过能企及的荣宠。

一时间，南北水路、官道小径，随处可见携刀带剑的江湖人士，皆向南而去。

他们中有名门正派的高手，有隐世不出的高人，也有杀人越货的亡命之徒。

目的不同，却奔向同一个方向——那云雾缭绕、蛊虫遍布的南疆秘境。

而此时，一辆马车正缓缓驶出京城西门。

驾车的是个独臂老人，车厢内，一青年男子摩挲着手中长剑，目光深远。

“这一去，不知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老人叹道，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千万赏银，万户侯爵，江湖中多少人都红了眼睛。

少爷又何苦卷入这是非漩涡？”

青年不语，只将诏书轻轻掷出窗外，看它被风雪卷走，消失在泥泞之中。

“我不是为封侯赏银而去。”

他最终开口，声音冷如寒铁，“天子患病，天下动荡，北境蛮族虎视眈眈，朝中权臣各怀心思。

各地赋税日重，百姓流离失所。”

他的目光穿透车帘，仿佛看到了远方的苦难景象，“若天子一首如此病着，这天下不知还要乱到何时，苦的终究是黎民百姓。”

老人沉默片刻，声音低沉：“但朝中传言，万蛊教之所以抗旨不遵，是因为取出凤蛊会让教中圣物受损，甚至可能引发南疆大乱...所以我要亲自去弄明白”青年的手指轻轻敲着剑柄马车渐行渐远，没入漫天的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