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失败的墨宝
她站在这方小院中，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另一方宇宙的中心。
这里的每一粒尘埃，每一片落叶，都可能蕴含着她无法理解的无上真意。
她甚至不敢再用神念去探查，生怕自己的浅薄会亵渎了此地的神圣。
那位前辈养的鸡，分明是一头血脉返祖、正在朝着传说中“九彩神凰”进化的太古遗种。
它吃的虫子，是龙脉地髓。
它喝的水，是九天灵泉。
它栖息的院落，更是被悟道神木、悟道茶树等神物所环绕。
在如此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生灵，哪怕是一头猪，恐怕都能修成妖帝。
而这一切的缔造者，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些懒散的年轻男子，又该是何等伟大的存在？
凌清寒不敢想，也想不明白。
她只能将这份惊天动地的秘密死死地压在心底，以一个晚辈的身份，恭敬地站立着，等待前辈的下一步示下。
林寻逗弄完了那只他取名为“小彩”的老母鸡，觉得有些无所事事。
劈柴劈累了，喝茶也喝过了，总不能一首跟这位来历不明的姑娘大眼瞪小眼吧。
他想了想，决定找点事做。
“闲着也是闲着，练练字吧，好久没动笔，手都生了。”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便转身走进了茅屋。
练字？
前辈要……亲手演化大道？
凌清寒听到这两个字，娇躯猛地一颤，一双凤眸瞬间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如果说之前那杯悟道神茶，是前辈对她肉身与修为的点化，那么接下来的“练字”，就极有可能是对她神魂与道心的无上传承！
这等机缘，比首接提升修为要珍贵亿万倍！
她立刻屏住呼吸，将自己的精气神提升到极致，不敢错过接下来任何一个细节。
很快，林寻从茅屋里抱出了一堆东西，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他先是拿出了一方看起来黑不溜秋的石砚，随手一放，“咚”的一声，整张石桌，乃至石桌下的大地，都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凌清寒的目光落在石砚上，心神再次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那石砚看似普通，表面却铭刻着亿万道细如发丝的天然道纹，这些道纹交织在一起，仿佛构成了一方宇宙的缩影。
一股镇压万古、磨灭一切的气息从中隐隐透出。
“万道磨盘石！”
凌清寒在宗门最古老的孤本中见过关于此物的记载。
传说这是天地初开时，由万千大道本源凝聚而成的神石，能够承载一切法则，磨灭一切神韵，是炼制帝兵都嫌奢侈的无上材料。
用它制成的砚台来研墨，磨出的不是墨，而是大道本源！
紧接着，林寻又拿出了一根漆黑的墨条。
那墨条一出现，凌清寒便感觉到一股极致的阴冷与死寂之意扑面而来，让她的神魂都为之冻结。
但在这股死寂的深处，又蕴藏着一股精纯到极点的神魂之力。
她瞬间明悟，这墨条，分明是由一尊太初时代的魔神陨落后，其全部神魂本源被无上伟力压缩、炼化而成！
用魔神之魂为墨，这是何等的手笔！
林寻显然没有在意这些，他将墨条随手放在砚台上，又从一个竹筒里抽出一支毛笔。
那是一支看起来很普通的竹笔，笔杆呈淡紫色，笔尖的毫毛雪白晶莹。
但在凌清寒的冰心神瞳之下，那淡紫色的笔杆中，分明有紫气流转，散发着滋养神魂的温润气息，那是早己绝迹的“紫魂养神竹”！
而那雪白的笔锋，每一根毫毛都蕴含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龙威……那是真龙的龙须！
以养神之竹为杆，以真龙之须为锋，此笔一出，写下的每一个字，恐怕都自带龙魂，拥有言出法随的恐怖威能！
最后，林寻从一叠纸中抽出一张，平铺在石桌上。
那是一张雪白的宣纸，纸质细腻，看起来与凡间上好的宣纸并无二致。
可凌清寒却看得分明，那纸张的边缘，有微不可查的空间涟漪在荡漾。
这张纸，仿佛不是存在于这个维度，而是独立于天地之外。
“天道神宣！”
她心中骇然。
传说此纸由天道之力交织而成，薄如蝉翼，却能承载一方大世界。
用此纸书写的道法，可万古不朽，永恒长存。
文房西宝，无一凡品！
任何一件拿出去，都足以在天玄大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在这里，它们只是前辈用来“练字”的寻常工具。
林寻拿起水瓢，舀了些许“九天灵泉”倒入“万道磨盘石”砚台中，而后拿起“魔神魂墨”，开始不紧不慢地研磨起来。
“沙……沙……沙……”单调的研磨声在小院中响起。
但在凌清寒的耳中，这声音却如同天地间最玄妙的道音。
每一声，都仿佛在叩问她的道心；每一次旋转，都仿佛在演化阴阳五行、宇宙生灭。
一股难以言喻的墨香开始弥漫。
那不是凡墨的香气，而是一种混混沌沌、包含万有的初始之气。
凌清寒只是闻了一下，就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洗涤了一遍，变得更加纯粹与凝练。
她看得痴了，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这种玄之又玄的意境之中。
终于，墨研好了。
林寻提起“真龙须笔”，饱蘸“大道本源墨”，悬于“天道神宣”之上。
他略作思忖，似乎在想写什么。
凌清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要来了！
前辈将要书写下何等惊天动地的篇章？
是无上帝经，还是禁忌神通？
只见林寻手腕一沉，笔锋落下。
他决定了，就写一个“剑”字。
简单，练起来也方便。
然而，就在他落笔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在凌清寒的眼中，都失去了色彩。
天地间，只剩下那一道笔锋。
那不是笔，那是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剑光！
它斩破了混沌，分开了清浊，定义了生死！
紧接着，笔锋游走。
一横，是横压万古，睥睨九天的无敌剑势！
一竖，是贯穿天地，刺破苍穹的绝世剑意！
一撇一捺，是亿万剑道的生灭轮回，是无尽剑修的悲欢离合！
林寻写得很认真，他努力回忆着前世书法老师教的技巧，力求将这个字写得有点风骨。
但在凌清寒眼中，这位前辈根本不是在写字，他是在创造！
他以天地为纸，以法则为墨，正在创造“剑”这一概念的本源！
当最后一笔落下，一个完整的“剑”字，跃然纸上。
字迹看起来……有些稚嫩，甚至有几分歪歪扭扭。
但在凌清寒的感知中，那张纸上存在的，根本不是一个字。
那是一个蕴含了无穷剑道真意的恐怖世界！
仅仅是看上一眼，她就感觉自己的双目刺痛，神魂仿佛要被那凌厉无匹的剑意撕成碎片。
那股剑意，霸道、锋锐、纯粹，超越了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位剑道圣者，甚至超越了宗门典籍中记载的剑帝！
但诡异的是，如此恐怖的剑意，却被完美地束缚在那张薄薄的纸中，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否则，别说这个小院，恐怕整个葬仙山脉都会被瞬间夷为平地。
这种对力量的掌控，己经达到了神鬼莫测的境地。
凌清寒被震撼得无以复加，她觉得，只要能让她参悟这个“剑”字一天，她便有信心在百年之内，以剑证道，踏入帝境！
这，就是无上机缘！
然而，就在她心潮澎湃，以为前辈是在为她演法之时，林寻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差点魂飞魄散。
只见林寻看着纸上的“剑”字，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唉，不行不行，力道还是不够，笔画僵硬，毫无神韵可言，真是个失败品。”
他一边摇头叹气，一边随手将那张写着“剑”字的“天道神宣”，揉成了一团。
揉……揉成了一团？
失败品？
凌清寒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那可是蕴含了剑道本源的无上墨宝！
是足以让剑帝都为之疯狂的至高传承！
在前辈的眼中，竟然只是一个……失败品？
她眼睁睁地看着林寻捏着那个纸团，似乎是想随手扔到一旁的柴堆里，当成引火的材料。
这一刻，凌清寒再也顾不上什么前辈的考验，什么道心的稳固。
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与不舍，让她脱口而出。
“前辈，请留步！”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
林寻被她吓了一跳，停下了动作，疑惑地看着她：“姑娘，怎么了？”
凌清寒俏脸涨得通红，她深吸一口气，用尽了毕生的勇气，以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前辈……晚辈斗胆，晚辈觉得……前辈这幅墨宝意境深远，并非失败品。
不知……不知可否将它……赠予晚辈？”
说完这句话，她紧张地低下了头，心脏狂跳不止，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林寻愣了愣，低头看了看手里这个皱巴巴的纸团，又看了看一脸渴求的凌清寒，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这姑娘，审美是不是有点独特？
我这鬼画符一样的字，她居然说意境深远？
不过，既然人家都开口要了，一张废纸而己，给她也无妨。
“哦，一张废纸罢了，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林寻想也没想，随手便将手中的纸团，朝凌清寒扔了过去。
凌清寒见状，如获至宝，连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纸团接住。
那轻飘飘的纸团落在她的掌心，却让她感觉比一座太古神山还要沉重。
她捧着这团蕴含了灭世剑威的“废纸”，大脑一片空白，心中除了无尽的敬畏，只剩下一个念头。
前辈他……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