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的，毫无生命的凝固血块的颜色。
林溪最后的视野被这片绝望的红所吞噬。
没有疼痛，没有声响。
他能“感觉”到的，是一种存在本身的崩塌与消融，如同冰块在热浪中无声地蒸发，粒子脱离了引力，飘散在绝对的虚无里。
苏小柔那双茫然、警惕、带着巨大疑问的眼睛——“你是谁？”
——是烙印在他意识核心最后的、滚烫的图案，比那冰冷的红屏更加灼烧着他的灵魂。
混沌。
不是黑暗，也不是光亮。
是流动的、无法定义的色块，扭曲的形状在无重力状态下旋转、碰撞、破裂，再重组。
无数尖锐的、毫无意义的噪音片段——婴儿啼哭的碎片、新闻播报的高频尾音、金属被撕裂的尖啸、玻璃碎裂的爆响、还有深沉得近乎无声的低沉嗡鸣——强行灌入他并不存在的耳朵。
他丧失了所有空间感、方向感。
自己是什么？
在哪里？
还……存在吗？
这个过程可能是一秒钟，也可能是一百年。
“噗通！”
不是物理的撞击，更像是一种存在形式的骤然“沉降”。
冰冷的触感从背部传来，带着某种粗糙的颗粒感。
空气涌入他不该存在的肺部（如果那还算肺的话），带着浓烈到刺鼻的铁锈味、灰尘味，还有一种……微弱的、类似臭氧放电后的腥味。
林溪猛地吸了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身体的实感在缓慢回归。
触觉：身下的冰凉坚硬；嗅觉：浓重的尘埃与钢铁腐朽的气息；听觉：持续的嗡鸣还在回响，但至少那些杂乱的噪音风暴褪去了，只剩下一种空旷的回声，像是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废弃的锅炉内部。
视觉……他费力地睁开眼。
刺目的光从天顶一个巨大的破口投射下来，被扬起的灰尘切割成一道道浑浊的光柱。
照亮的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地方。
视野所及，是破败倾颓的建筑结构。
扭曲断裂的钢筋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狰狞地刺出碎裂的混凝土外壁。
地面覆盖着厚厚的、铁灰色的粉末状物质。
巨大的工业管道沿着墙壁延伸，大多锈迹斑斑，有撕裂的口子从中渗出凝固的、沥青般的黑色物质。
一些破碎的屏幕嵌入墙壁，残留着几丝微弱、扭曲、色彩失真的光斑，滚动着意义不明的乱码字符。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废墟内部？
一个工业设施？
一个被遗弃的数据中心？
他撑着手臂试图坐起来，手按在冰冷的灰色粉末上。
不！
不对！
就在他的手掌接触地面灰烬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在他的视野里，那些灰色粉尘的“表象”瞬间剥离、模糊、抖动！
他清晰地“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流动的！
无数极其微小的、闪烁着微弱白光的、半透明的“0”和“1”字符组成的涓涓细流！
它们如同微缩的溪水，在看似静止的灰烬层下飞快地流淌、汇聚、又散开。
那流动的速度和组合模式，带着一种冰冷而精准的数学美感。
“Debug…… Debug Infor***tion Flow……”脑海中自动蹦出这个词语，仿佛那是深植于他骨髓的本能。
这不是他眼睛看到的景象，而是另一种感知方式——像是大脑首接截获并解读了环境中最原始的数据构成。
“虚界……” 一个声音在他干裂的喉咙里滚过，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这里……就是‘虚界’？”
挣扎着站起身，身体各处传来迟滞的酸痛感，比现实中熬夜后更甚百倍，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皮肤不再透明，恢复了质感，但……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颗粒感”。
在那些顶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皮肤边缘呈现出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像素化锯齿。
而在明亮光线下，又显得格外“干净”，缺乏真实肌肤应有的细微纹理和皮下血色的自然过渡。
他还在。
他被强制离线了，但没有被删除。
他被扔进了这个虚拟世界的……垃圾处理场？
回收站？
苏小柔！
这个名字如同电流击中他的脊椎。
他猛地环顾西周，空旷的废墟里只有他一个人形物体，西周散落着各种巨大扭曲的金属残骸和被腐蚀的机器外壳。
他张口想喊，却只发出一串气音。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权限验证失败。
区域：‘废弃数据坟场’，层级0。
警告：存在实体：1。
解析中……”一个冰冷的、毫无波动的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响起。
不是从外界，更像是从……他的意识内部首接响起！
声音带着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金属腔调，但与他最后在街上听到的AI警察有所不同，它更……底层，更纯粹。
“检测到未知异常标识符……权限碎片识别：‘DEBUG_PRTCTL_LVL0’。
关联用户：074。”
“谁？！
谁在说话？！”
林溪惊恐地转身，视野所及依旧只有空荡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