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保持着坐姿,背靠在坚硬的岩石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栗。
枯松倒塌掀起的雪尘渐渐平息,空气中弥漫着朽木和泥土的冰冷气息。
但此刻占据林风全部心神的,不是后背撞击的钝痛,也不是散落一地的铁木柴火,而是他攥在掌心的那块玉佩。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将玉佩从衣襟内完全取出,捧到眼前。
灰白色的玉佩表面,那古老繁复的纹路依旧模糊不清,边缘的豁口也还是那么刺眼。
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微光,此刻己完全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它静静地躺在掌心,除了那尚未散尽的温热,与往日看起来并无二致。
“刚才……是它救了我?”
林风的心脏仍在狂跳,那瞬间的暖流,那超越极限的感官敏锐和闪电般的计算!
难道这平平无奇的玉佩,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尝试着再次集中精神,用体内仅存的一丝微弱灵气,小心翼翼地探向玉佩。
毫无反应。
玉佩依旧温热,但如同沉睡的死物,对他的灵石试探置若罔闻。
林风不甘心,反复尝试了数次,甚至回忆着当时濒死的恐惧心境,试图***它,结果依然如故。
那神秘的暖流仿佛只是昙花一现,耗尽了所有力量后便归于沉寂。
“看来,只有在极度危险的生死关头,它才会有所反应?”
林风眉头紧皱,心中既有发现秘密的激动,也有无法掌控的茫然。
这玉佩,更像是一个锁死的宝箱,钥匙却不知所踪。
它摩挲着玉佩冰凉的豁口,一个念头闪过,“这缺失的一块,是否就是关键?”
“林风!
林风!
你死哪去了?
晨练都结束了!
库房那边说你柴火还没交!
林元哥正发火呢!”
一个焦急的声音从林子外传来,是同支脉的堂弟林小虎。
林风猛地一惊,这才想起眼下的麻烦。
他慌忙将玉佩贴身戴好,那股温热感也似乎因他心绪转移而渐渐消散。
他挣扎着站起身,顾不得拍打身上的雪泥,忍着浑身的疼痛,手忙脚乱地将散落的铁木重新捆扎起来。
“我,我在这!
不小心摔了一跤!”
林风扬声回应,声音带着一丝傻呀和不易察觉的心虚。
林小虎气喘吁吁的跑进林子,看到倒塌的巨大枯松和狼狈不堪的林风,吓了一跳,“我的天!
风哥你没事吧!
这树怎么倒了?
没砸到你吧?”
“差一点。”
林风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狰狞的树干,含糊道,“运气好,躲开了。
就是柴散了,耽误了时间。”
“人没事就好!
快走吧!
林元哥在演武堂那边等着训话呢,脸色难看得很!”
林小虎帮忙扶起柴捆,忧心忡忡地说,“他今天负责点卯收柴,正愁没由头找你麻烦呢,这下可算逮着了。”
林风的心沉了下去。
林元的刁难是躲不过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背起沉重的柴捆,跟着林小虎向坞堡内的演武堂走去。
浑身的疼痛和刚才的惊吓消耗了他太多体力,此刻只觉得脚步虚浮。
果然,刚到演武堂外的空地,就看见林元抱着双臂,一脸不耐地等在那里。
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平时巴结他的旁支子弟。
“哟,这不是我们林家的大忙人林风吗?”
林元阴阳怪气地开口,目光扫过沾满雪泥、狼狈不堪的林风,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砍个柴能把自己砍到雪地里打滚?
还耽误了晨练和交差?
我看你这修为,怕是都练到狗身上去了!”
周围响起几声嗤笑。
林风沉默地将柴捆放下,低声道:“林元哥,柴火在这里。
刚才在寒松林遇到枯松倒塌,差点被砸中,耽误了时间。”
“枯松倒塌?
差点被砸中?”
林元夸张地挑了挑眉,绕着林风走了一圈,像是打量什么稀奇物件,“啧啧啧,运气不错啊?
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脸色陡然阴沉,“运气好就能当借口了?
晨练缺席,交柴延误,按族规,扣除你本月一半的灵石和丹药!
你背来的柴火,水分太重,算你六成!
明天一早,把欠的份额补齐!”
“林元哥!
枯松倒塌是意外!
我……” 林风试图据理力争。
“意外?”
赵元嗤笑一声,打断他,“我看是你偷懒耍滑,自己没站稳吧?
或者……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你浪费灵气,想收了你?”
他凑近一步,声音带着恶毒的低语,“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
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滚去把柴火搬到库房!
再啰嗦,剩下的一半也扣光!”
冰冷的羞辱和***裸的打压,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林风心头。
他双拳紧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那些旁支子弟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他死死咬着牙,将几乎冲出口的怒骂和涌上眼眶的屈辱狠狠压了回去。
不能冲动!
冲动只会让情况更糟!
他垂下头,不再看林元那张得意洋洋的脸,默默地重新背起那沉重的柴捆,一步一步,朝着库房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的尊严上。
那柴捆的重量,不仅仅是铁木,更是这冰冷家族施加在他身上的枷锁。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沉重的步伐,林风终于将柴火交割完毕。
库房管事得了林元的吩咐,果然只按六成计算,记录在案,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林风攥着那可怜的记录凭证,只觉得手心冰凉。
他回到自己那间位于坞堡最偏僻角落的简陋小屋。
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凳。
他脱下被雪水浸湿、后背还沾着泥污的破旧棉袄,露出少年略显单薄的上身。
后背上,被岩石撞到的地方,一片青紫淤痕清晰可见,稍微活动就传来阵阵刺痛。
他打来一盆冰冷的井水,用破布蘸着,咬着牙清洗后背的伤口。
冰冷的***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却也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屈辱、愤怒、不甘……种种情绪在胸中翻腾。
但更强烈的,是变强的渴望!
只有变强,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才能让林元之流再不敢如此肆意欺凌!
才能……解开那玉佩之谜!
他再次取出那块玉佩。
此刻它己彻底恢复了冰凉,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林风低声自语,指尖划过那古老的纹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回忆枯松倒塌前的每一个细节。
当时,他是如何集中精神去劈砍铁木,去感知灵力流转和木材纹理的?
那种近乎本能的“悟性”状态……是否与玉佩有关?
或者说,玉佩在平时,是否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
他尝试着再次进入那种专注的状态,拿起桌上一本翻得卷了边的《引气诀》基础功法。
这是林家最普通的入门心法。
他逐字逐句地研读,试图理解其中关于灵力运行路线的描述,结合自己修炼时的感受。
渐渐地,一种奇异的感觉出现了。
那些原本艰涩难懂、需要反复琢磨才能勉强理解的经脉路线图,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变得……清晰了一丝?
一些之前忽略的细微之处,似乎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串联起来。
虽然提升微乎其微,但这感觉却无比真实!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是他堂弟林小虎略带惊慌的声音,“风哥!
不好了!
快开门!”
林风心头一紧,迅速收起玉佩,披上衣服打开门。
只见林小虎一脸焦急,气喘吁吁。
“怎么了?
小虎?”
“是…是族务堂!”
林小虎咽了口唾沫,急声道,“刚下的紧急任务!
枯云山北坡,靠近‘黑风涧’边缘的那处废弃的小型精铁矿洞,不知为何塌陷了一角!
值守的族叔受了点轻伤,说矿洞深处似乎有异常的灵气波动,还传出奇怪的声响!
族里担心是地脉不稳或者有低阶妖兽作祟,怕矿洞彻底塌了损失那点残存的矿石,也怕影响坞堡安全,紧急召集人手去探查加固!”
黑风涧?
林风眉头紧锁。
那是枯云山脉一处有名的凶地,常年刮着蕴含阴煞之气的黑风,据说深处连接着一些不稳定的小型空间裂缝,虽然矿洞只是在边缘,但也绝非善地。
平时除了采矿和值守的族人子弟,根本不会派人去那边。
“族务堂点名了!”
林小虎看着林风,眼神充满担忧,“林元哥提议…说…说风哥你最近砍柴‘效率高’,力气足,心思也细,最适合这种探查任务……族里…族里己经同意了!
让你立刻去族务堂报到!
然后跟着马山动身去探查!”
林元!!!
林风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这哪里是任务?
这分明是借刀杀人!
派他这个炼气三层的去那靠近黑风涧的废弃险地探查?
万一出现险情,他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
这摆明了是要把他往火坑里推!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脑。
他下意识地摸了***口那块冰凉沉寂的玉佩。
玉佩在枯松倒塌的生死关头救了他一次。
那这次,被林元刻意推入这明显透着诡异的险地……它,还会再次“醒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