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碰撞与蛋炒饭的“洗礼
陶子费力地蹬着那辆二手的电动自行车，雨衣的帽檐不断有水珠滚落，模糊她的视线。
身上那套为了第一天上班而咬牙买下的、还算体面的衬衫和窄裙早己被雨水打湿了边缘，紧紧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黏。
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她车把手上挂着的那个外卖箱，以及里面那份必须在二十分钟内送达的——蛋炒饭。
“该死，千万别超时……”她小声嘀咕，声音淹没在雨声和喇叭声中。
这单超时，不仅意味着这单白跑，还可能扣钱，那可是她今天计划好要寄回家给妈妈买药的钱的一部分。
白天，她是“晟世集团”总部行政部的新人实习生陶子，穿着不合脚的高跟鞋，努力挺首被老员工使唤得酸痛的腰背，笑得脸都快僵了，只为给同事和上司留下个好印象，保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夜晚，她是外卖平台上的骑手“小陶快跑”，穿着最舒适的牛仔裤和运动鞋，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穿梭，与时间赛跑，只为那每一单几块钱的配送费。
两个身份，两个世界。
她像一只小心翼翼的鼹鼠，努力在地底挖掘自己的生存通道，绝不能让人发现，尤其是公司的人。
晟世集团企业文化严谨，虽未明令禁止员工***，但若是被知道下班后跑去送外卖，难免会被打上“不专业”、“精力分散”甚至“穷酸”的标签，她不想还没转正就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雨更大了，视线一片模糊。
为了抢时间，她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但更近的小路。
这条路灯光昏暗，雨水在地面上汇成了小溪流。
就在她努力分辨前方路况时，一道刺眼的远光灯突然从旁边一个岔路***出，首首打在她脸上！
她下意识地猛按刹车，同时慌忙转向躲避！
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瞬间失去抓地力！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连人带车不受控制地向侧面滑倒。
“哐当！”
电动车沉重地摔在地上，车轮空转。
而比车身摔倒更让陶子心脏骤停的是——那个外卖箱在她摔倒的瞬间脱手飞了出去！
它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箱盖弹开，里面那份宝贵的、还冒着微弱热气的蛋炒饭，连同一次性餐盒，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义无反顾地扑向了前方——前方，一辆刚刚缓缓停稳、显然也是被突然冲出的她吓了一跳的黑色轿车。
车型流线而低调，但即便在昏暗光线下，也能看出其质感的非同寻常。
更重要的是，车旁，刚刚打开驾驶座车门，一只锃亮皮鞋刚刚踏出车外的男人。
时间仿佛被慢放。
陶子眼睁睁地看着那份金黄的、点缀着葱花和火腿肠丁的蛋炒饭，精准地、毫无偏差地、几乎是优雅地，盖在了那个男人的……胸口上。
啪嗒。
餐盒掉落在地，剩余的饭粒和油渍完成了它们最后的自由落体，在那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深色西装外套上，以及洁白的衬衫领口处，留下了无比醒目的、油腻的、堪称灾难性的印记。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陶子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男人显然完全愣住了，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突如其来”，又抬头看向罪魁祸首——那个刚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脸上写满了惊恐和绝望的外卖员。
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滴落，他的眉头紧紧蹙起，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路灯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得让陶子几乎无法呼吸。
完了。
这是陶子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不仅因为这单外卖毁了，要赔钱；不仅因为自己摔得胳膊腿生疼；更因为——这个男人，这张脸……即使此刻被雨水和惊怒冲刷，即使隔着雨幕，她也绝对不会认错！
沈慕言！
晟世集团的执行总裁！
那个只在公司高层会议视频和新员工培训简介里出现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男人！
那个所有女员工私下议论、憧憬的钻石级单身汉！
她……她不仅撞了总裁的车？
（虽然貌似没真撞上，但起因是她）她还用一份价值十八块的蛋炒饭，“袭击”了总裁？！
陶子觉得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对、对不起！
先生！
实在对不起！”
陶子几乎是扑过去的，手忙脚乱地想要从雨衣口袋里掏出纸巾去擦，却忘了自己浑身湿透，纸巾也早己成了纸浆。
她的手徒劳地在空中比划，看着那一片狼藉，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我赔！
我赔您干洗费！
或者……或者我赔您衣服！”
沈慕言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用一种极度压抑的、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几缕黑发垂落在额前，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气场，反而增添了几分冰冷的危险感。
他抬手，轻轻拂开胸前几颗顽强的饭粒，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一种巨大的压力。
“你……”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却像重锤敲在陶子心上，“怎么骑的车？”
“我……雨太大了，灯光太刺眼，我没看清……”陶子语无伦次地解释，下意识地扶起自己倒在地上的电动车，试图证明什么，“您……您没事吧？
车……车没事吧？”
她这才想起去看那辆黑色的豪车，幸好，除了可能被她的外卖箱蹭到一点，似乎没有明显的刮痕。
万幸中的万幸？
沈慕言的目光从她惨白的脸，移到她那辆破旧的、还在滴水的电动车上，再到那个滚落在地、空空如也的外卖箱，以及散落一地的蛋炒饭。
他的眉头锁得更紧。
“这份外卖，”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是送给谁的？”
陶子一愣，下意识地报出了手机尾号和订单上的姓氏：“是……是一位尾号7988的刘先生……”沈慕言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他再次看向她，目光锐利得像要把她看穿。
陶子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意识到——这条僻静的路，通往的是本市有名的顶级豪宅区“铂悦府”，而沈慕言……据说就住在铂悦府！
难道……这份蛋炒饭……不会这么巧吧？！
就在这时，沈慕言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瞥了一眼陶子，接起了电话。
“喂……嗯，到了，有点小意外。”
他的声音听不出波澜，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陶子，“你的外卖，可能得重新下单了。”
电话那头似乎很惊讶，声音隐约传出来一些，似乎在问怎么回事。
沈慕言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女孩，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没什么，”他对着电话淡淡地说，声音透过雨丝，清晰地传到陶子耳中，“被一位……冒失的骑手，‘精准投喂’了。”
陶子的脸瞬间爆红。
“处理完再说。”
沈慕言挂了电话，重新将注意力完全放在陶子身上。
雨还在下，气氛尴尬又窒息。
“对、对不起，沈总……”陶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哭腔喊出了这个称呼。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沈慕言正准备去拿车内纸巾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睛再次聚焦在她脸上，这一次，里面的审视意味更加浓烈，甚至带上了一丝探究。
“你认识我？”
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陶子的大脑一片空白。
承认？
还是否认？
承认了，他会不会立刻想到公司？
否认？
可他明明听到了那句“沈总”！
“我……我……”她支支吾吾，心跳如擂鼓。
沈慕言向前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在雨幕中投下巨大的压迫感，无视了自己胸前的狼藉。
他微微眯起眼，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打量着她被雨水冲刷得干净却苍白的脸。
这张脸……似乎有点眼熟？
白天在公司电梯里？
还是大堂？
似乎见过一个总是低着头、但眼神里藏着倔强的年轻女孩？
“你是……”他沉吟着，试图抓住那一闪而过的印象。
陶子绝望地闭上了眼。
完了，全完了。
工作要丢了，***也闯祸了，还得赔一笔天文数字的干洗费或者衣服钱……然而，预想中的怒火并没有到来。
沈慕言看着女孩紧闭双眼、视死如归般的表情，长长的睫毛因为雨水和恐惧而颤抖着，像被打湿翅膀的蝴蝶。
那份狼狈不堪下的倔强和惊慌，奇异地组合在一起。
他忽然觉得，这件事……似乎比他那件被毁掉的定制西装要有趣那么一点。
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语气平淡地开口：“名字，电话。
还有，平台工号。”
陶子认命地、颤抖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以及平台ID。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沈慕言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记录着。
雨水打湿了手机的屏幕。
“损失，我会让助理核算后联系你。”
他公事公办地说完，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外卖，“至于这个……你自己处理。”
他说完，不再看她，转身从车里拿出毛巾，简单擦拭了一下手和脸，然后坐进了驾驶座。
引擎发动的声音响起。
陶子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碾过地上的蛋炒饭，消失在雨幕之中。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但胸口那冰冷的湿意，身上摔疼的地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诡异的蛋炒饭混合着高级古龙香水的味道，都在提醒她——这是真的。
她不仅撞见了总裁，还用蛋炒饭“袭击”了他，并且……很可能被他认出来了！
“天啊……”陶子瘫软地靠在自己的破旧电动车上，望着茫茫雨夜，欲哭无泪。
这***……还怎么瞒得住？
而驶离的豪车内，沈慕言看了一眼后视镜中那个越来越小的、失魂落魄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惨不忍睹的油渍。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李助理，帮我查一个人。
名字叫陶子……对，泥土的土？
不，应该是桃子的桃去掉木字旁？
……尽快。
另外，把我下午的行程推后半小时，我需要回公寓换件衣服。”
挂了电话，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方向盘，嘴角那抹极淡的弧度再次浮现。
“陶子……送外卖？”
他低声自语，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有意思。”
雨夜的一场意外，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开始悄然改变两个平行世界的人的命运轨迹。
城市的另一端，陶子拖着疼痛的身体和沉重的心情，重新扶起电动车，看着那单被标记为“异常”的订单，长长地、绝望地叹了口气。
今晚，注定无眠。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