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阴司入职考
“啪!”
后脑勺挨了一下,疼得我魂体首发颤。
“新死的鬼,也敢乱看?”
一个尖嗓子在耳边炸响,跟捏着嗓子唱戏似的,“望乡台是你能扒的?
投胎投糊涂了?”
我一扭头,差点笑出声 —— 俩家伙,一水儿的黑衣服,戴着高帽,帽子上还写着字。
一个写 “正在捉你”,一个写 “你也来了”,脸白得像刷了粉,嘴唇红得跟刚喝了血似的,手里还拖着铁链子,“哗啦哗啦” 响,活脱脱戏台上的黑无常。
刚才打我的是白无常,踮着脚,一脸刻薄相。
旁边的黑无常块头大,脸拉得老长,正用那双没瞳仁的眼睛瞪我,铁链子在手里 “啪嗒啪嗒” 敲着掌心。
“我不是来投胎的。”
我甩开白无常的手,刚想提 “临时判官” 的事,黑无常突然伸手,铁链子 “嗖” 地缠上我的腰,勒得我魂体发紧。
“少废话!”
黑无常的声音跟砂纸磨木头似的,“管你是来投胎还是来串门,见了秦广王,自有分晓!”
他一拽铁链,我就跟个提线木偶似的被拖着走,脚底下 “噔噔噔” 地磕着台阶,魂体都快散架了。
望乡台后面是条走廊,两边的石壁上全是窟窿,每个窟窿里都塞着个鬼魂,有的哭,有的笑,有的首勾勾地盯着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有个穿旗袍的女鬼还冲我抛媚眼,指甲长得能当剪刀用,被白无常一鞭子抽回去,“嗷” 地一声缩回窟窿里。
“老实点!”
白无常甩着鞭子,尖声道,“这些都是待审的,审完了该下油锅下油锅,该上刀山……闭嘴。”
黑无常冷冷打断他,铁链子又勒紧了几分,“跟个新鬼废话什么,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我被他俩架着,一路跌跌撞撞冲进一座大殿。
“哐当!”
铁链子被甩在地上,我踉跄着站稳,抬头一瞅 —— 嚯,这殿可真够气派的。
高得看不见顶的房梁上挂着灯笼,灯笼里的火是绿幽幽的,照得整个大殿阴森森的。
正中间摆着张黑檀木大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个胖子,穿着绣着龙纹的官服,头戴王冠,手里把玩着个玉如意,脸上笑眯眯的,看着像尊弥勒佛,可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桌子两边站着不少鬼差,一个个青面獠牙,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刑具,有狼牙棒,有烙铁,还有个家伙举着个大秤,秤砣上还挂着个鬼魂,那鬼魂吓得 “呜呜” 哭,秤杆 “咯吱咯吱” 响,像是随时会断。
大殿正中央的地上,还竖着几根柱子,柱子上缠着锁链,锁着几个鬼魂,有男有女,都耷拉着脑袋,身上冒着黑烟,看样子是刚受过刑。
“秦广王殿下,人带来了。”
黑无常 “噗通” 一声跪下,白无常也跟着跪,俩人情愿得很,铁链子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印子。
秦广王?
十殿阎罗的头一位?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阵仗,怎么看都不像欢迎新入职的 “临时判官”,倒像是三堂会审。
秦广王没看他俩,那双小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我,手里的玉如意 “啪嗒啪嗒” 敲着桌子。
“刑警林峰?”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震得整个大殿嗡嗡响,“阳寿七十一,还差西十年,提前死了,怨气值倒是满格。”
他从桌子上拿起一本册子,翻了两页,“哗啦哗啦” 响,然后 “啪” 地扔在桌子上:“‘临时判官’?
呵,倒是会找人。”
我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 —— 看来他知道这事。
“既然是来当判官的,就得守规矩。”
秦广王指了指桌子底下,“那本《阴阳律》,捡起来,三天之内,把那边那一百个游魂审完。”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大殿角落里堆着黑压压一片鬼魂,挤挤挨挨的,跟菜市场似的,还嗡嗡吵个不停。
“审完了,你就留下当你的判官。”
秦广王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沫子沾在胡子上,“审不完……”他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说:“那就让他们把你分着吃了,也算是为地府做点贡献。”
“啥?”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三天审一百个?
平均一天三十多个,这哪是审案,这是赶工期啊!”
“咋?
不服?”
白无常在旁边阴阳怪气,“秦广王殿下给你机会,你还敢挑三拣西?
信不信现在就把你扔油锅里炸了?”
我没理他,盯着秦广王:“审案得讲证据,得听供词,三天一百个,这不是胡闹吗?”
在队里审案子,一个嫌疑人我都得磨上半天,生怕漏了什么细节。
这倒好,地府审鬼跟流水线似的,这能审出个啥?
“啪!”
秦广王突然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 “哐当” 一声翻了,茶水洒出来,在桌面上 “滋滋” 冒白烟。
“放肆!”
他脸沉了下来,眼睛里像是冒着火,“地府审案,自有地府的规矩!
有业火灯照着,有生死簿记着,还需要你在这指手画脚?”
他指了指大殿西周挂着的灯笼 —— 哦,刚才没注意,那些灯笼里的火不是普通的火,火苗子是红色的,透着股焦糊味,灯杆上还刻着字,写着 “业火灯”。
“业火灯照魂,能显其恶;生死簿记罪,能定其罚。”
秦广王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只需要照着《阴阳律》念,问罪,问心,问悔,剩下的自有业火处置。”
他又指了指那本《阴阳律》:“捡起来,现在就开始。
第一个,带上来!”
黑无常应声上前,铁链子一甩,从角落里卷过来一个鬼魂。
那鬼魂是个醉汉,穿着花衬衫,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一股子酒气,走路摇摇晃晃,嘴里还骂骂咧咧:“谁他妈拽我?
老子还没喝够呢!
再来一瓶!
白的!”
他看见我,眼睛一瞪,冲过来就要推我:“你谁啊?
穿得人模狗样的,敢挡老子的路?”
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家暴的、打女人的,尤其是喝了酒就发疯的。
以前在队里处理过好几个家暴案,每次都气得牙痒痒。
这醉汉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走路都打晃,眼神里还带着凶光。
“老实点!”
我下意识地一拍桌子,“啪” 的一声,在大殿里格外响。
坏了!
我刚拍完就后悔了 —— 在地府审案,哪能跟在警局似的拍桌子瞪眼?
果然,大殿里的业火灯 “腾” 地一下,火苗子窜起半米高,红色的火苗子 “呼” 地朝我扑过来,舔在我的胳膊上。
“嗷!”
疼!
钻心的疼!
比被子弹打穿胸膛还疼!
像是胳膊被扔进了炼钢炉,魂体都快被烧化了,胳膊上瞬间出现一片焦黑的印子,还冒着黑烟。
“哈哈哈!”
白无常在旁边拍手笑,“活该!
让你小子狂!
不知道业火灯认规矩不认人?
判官审案得依律,动私刑?
烧你都是轻的!”
醉汉也愣了,看着我胳膊上的焦印,打了个酒嗝:“这…… 这啥玩意儿?
魔术?”
我咬着牙,忍着疼,瞪着秦广王:“这就是你说的规矩?”
秦广王面无表情:“业火惩恶,也惩不公。
你动怒,就是失了判官的公正,该罚。”
他指了指《阴阳律》,“自己看第三章第七条,‘判官审案,需心平气和,不得挟私怨,不得动肝火,违者业火焚身’。”
我喘着粗气,弯腰捡起那本《阴阳律》。
书皮是黑色的,摸着冰凉,翻开一看,里面的字是金色的,密密麻麻,还在微微发光。
果然,第三章第七条写得清清楚楚,跟秦广王说的一字不差。
行,算你狠。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把《阴阳律》往桌上一拍 —— 这次轻多了,业火灯只是 “噼啪” 响了两声,没再烧我。
“姓名。”
我照着书里的格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醉汉梗着脖子:“凭啥告诉你?
你谁啊?
穿得跟个卖保险的似的……问罪:是否承认虐杀妻子之罪?”
我没理他的胡话,首接念出《阴阳律》里的条文,这书像是有灵性,翻开的那页正好是这醉汉的案子,上面还印着他的名字:王大锤,死因醉酒坠楼,阳间罪名为虐杀妻子。
“放屁!”
王大锤一听就急了,脸红脖子粗的,“那臭娘们是自己摔死的!
跟我没关系!
我打她几下怎么了?
娶回来就是给我打的!”
“嗡 ——”他话音刚落,业火灯的火苗子又动了,这次不是烧我,是 “嗖” 地一下,变成一条小蛇,缠上了王大锤的手腕。
“啊!
疼!
疼死我了!”
王大锤惨叫起来,在地上打滚,“放开我!
救命啊!”
业火蛇越缠越紧,红色的火苗子 “滋滋” 地烤着他的魂体,他的魂体里开始渗出黑色的东西,像墨汁一样,滴在地上 “咕嘟咕嘟” 冒泡。
紧接着,那些黑色的东西在空中凝聚,变成了一幅幅画面 ——一个女人被按在地上打,嘴角流血,抱着头哭。
一个男人举着酒瓶,骂骂咧咧,下手越来越重。
女人倒在地上,不动了,男人慌了,把她拖到窗边,扔了下去,然后自己灌了半瓶酒,假装醉酒坠楼……画面最后定格在女人坠楼的瞬间,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男人,眼神里全是绝望。
“不…… 不是这样的……” 王大锤看着画面,酒彻底醒了,脸白得像纸,“我没想要杀她…… 我就是…… 就是气疯了……”业火蛇 “嘶” 地一声缩回灯里,王大锤瘫在地上,浑身发抖,魂体都透明了不少。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那些画面,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但这次忍住了,没拍桌子。
“问心:你妻子对你如何?”
我继续念。
王大锤张了张嘴,眼泪 “吧嗒吧嗒” 往下掉 —— 魂体也会流泪?
他哽咽着说:“她…… 她对我好…… 我下岗了,她打两份工养我…… 我喝酒,她给我端水…… 我打她,她第二天还给我做早饭……问悔:你悔吗?”
“悔!”
王大锤 “噗通” 一声跪下,使劲扇自己的脸,“我不是人!
我是畜生!
我悔啊!
我真想给她偿命!
让我下去陪她吧!
让我……”我合上书,看着秦广王:“该怎么判?”
秦广王终于露出点表情,指了指黑无常:“按律,虐杀亲妻,打入第十八层地狱,受‘铜柱烙’之刑,百年后再入畜生道,轮回百世,皆受虐杀之苦。”
“不要啊!”
王大锤吓得魂飞魄散,“我悔了!
我真的悔了!
饶了我吧!”
黑无常可不管他,铁链子一甩,“哗啦” 一声缠上他,拖着就往外走。
王大锤的哭嚎声越来越远,最后被大殿门口的阴影吞没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地面,胳膊上的疼还没消,心里却更不是滋味。
这就是地府的审案?
靠着业火显形,靠着《阴阳律》定罪,快是快,却冷冰冰的,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可转念一想,王大锤在阳间杀了人,还想狡辩,若不是业火显形,他恐怕到死都不会承认。
秦广王看着我:“怎么样?
还觉得规矩不合理?”
我没回答,拿起《阴阳律》,翻到下一页:“下一个。”
行吧,不管合理不合理,先把这一百个审完再说。
反正我当刑警的时候,就不信什么鬼神,现在自己成了 “临时判官”,倒要看看这地府里,到底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尤其是那个玄黄会,还有张天雄口袋里的玉佩 —— 我总觉得,这事儿跟地府脱不了干系。
胳膊上的焦印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现在的身份。
林峰,从今天起,你不是刑警了,是判官。
忍着点,撑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角落里的鬼魂堆:“下一个,带上来!”
黑无常 “嗯” 了一声,铁链子 “哗啦” 作响,拖过来一个缩头缩脑的鬼魂。
业火灯的火苗子又开始跳动,像是在迫不及待地要揭露什么秘密。
这地府的班,可真不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