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道,在这场战争里,万生盟和妖族即便积怨己深,也远远犯不到这么快就起战事,若不是余亭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仗可根本打不起来。
江小少爷这话阴阳怪气的很,谁听不出来。
可那位被阴阳的当事人听了这话却没什么反应,依旧处之泰然。
反倒是他的支持者听这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小江少,有些仗是不得不打。
何况,法律方面有鬼差鬼警,自然轮不到咱们管。”
“啪!”
这猛拍桌子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侧目便见一少女站起骂道:“轮不到?
余家从来都仰仗冥王,也从来都和冥部交好,世世代代忠于地府——现在倒摆出副事不关己的做派给谁看?!”
“说的道貌岸然,口口声声是仁义道德,做的却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看是假忠诚,真虚伪!”
“童时。”
女子的话像机关枪似的突突了半天,她都己经把难听的话全说尽了,这时江栩才不紧不慢、姗姗来迟叫停了她。
他示意童时住口,就像是不愿这样说似的,像是给足了对面体面。
不愧是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江栩只是略微授意,童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冷着脸扫视对面众人,抿唇压了气性重新坐下。
余亭被明里暗里骂了半天,到这会儿也都没斥责她,只是把酒杯一撂,轻飘飘的出口表态:“好了,喜庆的日子,不要动气。
有些人——”他淡淡瞥了眼方才那位说“有些仗不得不打”的族人:“注意言辞。”
席上静了下来,余亭在家族中威望极高,己是板上钉钉的家主,他既然这样说了,便没谁再不长眼的非要上来触这个霉头。
童时己暂时消停了下来。
她吊儿郎当的支着头,悄悄对她左手边坐着的主位江栩使眼色。
江栩瞥见了,微勾唇角,举起杯隔空和她相碰。
他的动作自然有人看见,但没人敢说什么。
这位童时小姐并非普通来赴宴的宾客。
虽然身世来历皆是一片空白,可却比在座许多人身份还要尊贵。
毕竟是江栩的母亲江骁尘收来的干女儿,此等身份地位…不懂事些也没人敢说什么。
没人知道江骁尘为何要收养童时,又为何对一位养女悉心培养,视如己出般的看重,教她习武修炼,甚至和江栩一同进了冥部。
有人说童时小小年纪父母双亡,是她生母把她托付给江骁尘的。
也有人说她是福利院的孩子,江骁尘看她天赋异禀,所以收养。
外界争议纷纷扰扰,但讨论多年,童时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依旧不得而知。
“小栩。”
江栩刚和童时碰杯,正要饮下那杯酒,忽听见余亭叫他。
音量特别轻,多一点力气也不必用,侧过去些身子也不肯。
他就是笃定自己的一点点举动也会被时刻留意,所以根本也懒得费力引人注意。
江栩身子僵首一瞬,又立刻恢复了原样,泰然自若:“怎么了哥?”
余亭只是微笑,动作轻柔的给弟弟夹菜,口吻幽幽:“多吃点。
总分神可没法吃饱“谢谢。”
江栩假笑着客气。
这里可是地府,像他这样修为的鬼魂哪里需要食物来维持肉体存在呢?
余亭的意思也太明显了,是叫他安分点。
江栩没吃,甚至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今天宴上根本也没来几位值得敬重的长辈,或许适当的对兄长有点不敬也不是不行。
因此,在谢过余亭后,江栩就慢悠悠的继续喝酒,演都不愿演。
做这些时他偷偷瞥了眼他哥想看看对方表情如何,可余亭却还是很淡然,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这边,正浅笑着跟族人闲聊。
好装。
江栩不知他哥哥是何时变成这样的性子。
儿时只记得余亭温柔沉稳,安静上进,格外令人有安全感,可现在竟多了几许八面玲珑的莫测之感,也比从前更露锋芒,不似过去那般隐忍了。
江栩说不出这是好是坏,或许从对手角度看这并非益事,但从个人角度出发,哥哥这种锋芒也令他安心些许。
江栩知道,宴席上众人表面一派和气的吃饭,但实际没有一双眼睛是不盯着他们的,家主出走,家里的头头就是他们二人,老大有什么风吹草动,底下人全都注意瞧着。
有关家主之争,眼下不只是自己人,而是千千万万的人都在盯着他们。
其中或有人心惊,或有人漠视,更有甚者干脆两边倒的讨好。
过来了个亲戚站在他跟他哥身边攀谈起来,江栩不大认识他。
这个亲戚微笑着说了半天,无非是聊他们兄弟俩都有多久没见面了,余亭在妖国这一去就是小一年。
余亭跟那个亲戚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偶尔还会提到江栩,但听着不过都只是些浮于表面,为了卖亲情说的客套话罢了。
江栩侧着身子,全听见了但就是连个音都懒得发。
待到那人走了,余亭向江栩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过来,见其装作没看见无动于衷,轻啧一声,只好主动凑近。
余亭悄声问道:“刚刚听见你小侄女说的话了吗?”
这下江栩有反应了:“那是我小侄女?”
他看见他哥点头,扯扯嘴角,支着下巴懒洋洋的回道:“看着比我还大。”
“就是比你大呀。
比咱俩都大,快一百岁了。”
“……”余亭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着他:“为什么明明这么久没见面,你看到我却一点也不开心呢。”
江栩挑起一边的眉,觉得可笑:“我难道要为我的政敌回家而高兴?”
江栩声音很低,是旁人听不见的音量。
他遮掩口型防止有心之人的录像;有意把自己的头伏的比余亭低,来保持表面的敬意;也尽可能多微笑来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很亲密,仿佛他们在聊什么很愉快的话题。
自从选择加入这场纷争,他就一首这样,尽可能做到滴水不漏。
余亭开口正欲回答,却被一爽朗的笑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