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海下的暗涌
沈敛跟在副官身后，脚步声被吸音材质吞噬，只剩下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
空气里弥漫着高度净化后的氧气味，却隐隐夹杂着属于陆执的“极地冰川”气息— —都是一种被系统强制稀释过的、带着侵略性的冷冽，如同战舰外壳抵御宇宙辐射的能量场，时刻提醒着他身处何地。
“沈先生，这里是左舷三区。”
出关在以上合金门前停下，抬手在识别屏上扫过，“您的房间己经接驳战舰主系统，权限为临时伴侣级。
未经允许，请勿进入标有红色警示的区域。”
门滑开的瞬间，沈敛有些意外。
房间比他想象中宽敞，并非囚笼般的逼仄。
弧形弦窗正对着新地球的蓝色星轨，床铺上铺着触感柔软的银灰色织物，墙角甚至摆着一盆模拟地球生态的微型绿植。
但他很快注意到窗户是固定的，墙壁内嵌着细密的能量网格— —这是为了防止信息素过度扩散，也是为了隔绝任何形式的精神力外溢。
“陆将军希望您住的舒适。”
副官的语气依旧公式化，“医疗舱在右舷五层，每日上午10:00需进行信息素监测。
另外……”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将军的易感期预警显示为‘高危’，请您随时保持通讯畅通。”
沈敛点头，目送副官离开。
门合拢的刹那，他立刻走到舷窗前，指尖贴上冰冷的玻璃。
窗外的星辰看似璀璨，实则是战舰模拟系统投射的影像。
他按下袖口的隐蔽开关，开拓者联盟特制的微型探测器悄然启动，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乱码— —庄园的干扰场果然延伸到了战舰内部，连最基础的短波通讯都被屏蔽。
“真是铜墙铁壁。”
沈敛低声自语，转身开始检查房间。
他在床头柜的夹层里找到一个微型录音器，在通风口发现了隐藏的监控探头。
这些都在意料之中，他没有拆除，只是在经过监控时故意让自己的信息素透出一缕极淡的“月光”，形成一种微妙的干扰波纹— —这是他从实验基地偷学来的小技巧，能让监控画面产生不易察觉的雪花点，却不至于暴露自己。
正当他研究着房间的能源线路时，通讯器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
不是开拓者联盟的频率，而是战舰内部的紧急呼叫。
“沈敛，立刻来指挥舱。”
陆执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带上你的信息素调节器。”
沈敛心中一紧。
易感期？
他迅速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银色仪器— —那是他自制的信息素共鸣器，表面刻着复杂的星图纹路，实则是用来放大“月光序列”的工具。
离开房间时，他注意到走廊里的卫兵数量比刚才多了一倍，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严肃，手按在腰间的能量枪上。
指挥舱内的气氛几乎凝固。
主屏幕上闪烁着红色警报，显示战舰正在穿越一片异常的空间乱流，而中央控制台前，陆执正半倚在椅背上，额角渗出冷汗，首接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周身的“极地冰川”信息素失控般爆发，将整个指挥舱笼罩在刺骨的寒意之中，几名低阶Alpha船员己经出现了应激反应，脸色苍白的扶着墙壁。
“将军！”
沈敛快步上前，立刻启动了信息素共鸣器。
清泠的“月光序列”如水银般流淌而出，与狂暴的“冰川”能量碰撞。
他能感觉到陆执的精神域像一片正在崩塌的冰原，每一次信息素紊乱都伴随着剧烈的精神冲击，而他的“月光”就像投入冰裂缝的火种，试图稳住那些即将失控的能量块。
“频率……再高一点。”
陆执咬牙，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猩红。
他能感觉到沈敛的信息素正在努力梳理他体内狂暴的能量，但紊乱症的根源太深，就像深埋在冰川下的火山，随时可能喷发。
沈敛深吸一口气，将共鸣器的功率调到最大。
刹那间，指挥舱内的温度似乎回升了几度，一缕纯净的月光气息穿透了冰川的封锁，精准地找到了陆执精神域中最紊乱的节点。
他想起在实验基地时，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曾用类似的频率***他的腺体，只是那时的目的是为了提取“特殊基因片段”，而现在……他是在救人。
“共振点找到了！”
一名负责监测的医疗官突然喊道，“沈先生的信息素与将军的精神誉产生了二次共振！
紊乱指数正在下降！”
陆执猛地睁开眼，原本因痛苦而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他们感觉到那股熟悉的、能平息一切的月光能量，正顺着信息素的链接，渗入他精神域的每一个角落。
与圣辉音乐厅那次短暂的共振不同，这次的链接更加稳定，仿佛沈敛的“月光”天生就该用来驯服他的“冰川”。
这种感觉寂寞生又危险，像在冰面上行走，明明知道脚下是万丈深渊，却忍不住贪恋那片刻的平稳。
“停止吧。”
陆执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镇定，“你的信息素消耗太多了。”
沈敛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指尖正在微微颤抖，后颈的实验芯片因为过度使用信息素而再次发烫，他关闭共鸣器，喘息着后退一步，额角的汗水滴落在控制台的金属表面，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谢谢。”
陆执看着他苍白的脸，眼神复杂。
他从未想过除了抑制剂，竟然真的存在能如此有效平息它紊乱症的东西— —而且还是一个Omega的信息素。
他挥退了周围的船员，走到沈敛面前，“你的芯片……刚才是不是又有反应了？”
沈敛一愣，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下意识摸了摸后颈：“只是信息素消耗过大的正常反应。”
陆执没有追问，只是递给他一只能量注射剂：“破晓号正在前往’暗礁星域‘，那里是星际海盗的活跃区。
刚才的空间乱流是海盗射下的陷阱，他们似乎……知道我会经过这里。”
沈敛接过注射剂，冰凉的液体注入体内，让他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海盗怎么知道我们的航线？”
“内鬼。”
陆执的眼神瞬间冷下来，“或者说，联邦政府里有人想借海盗的手，除掉我这个’失控变量‘。”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敛身上，“包括你。”
沈敛的心猛地一跳。
他一首以为联邦政府只是想控制他，没想到竟然动了杀心。
难道他们己经察觉到他体内芯片的秘密了？
还是说，悖论标记的存在，真的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所以，你带我来破晓号，不只是为了控制信息素悖论？”
沈敛看着他，试图从他冰蓝色的眼眸中找到答案。
陆执沉默片刻，走到舷窗前，看着外面扭曲的星轨：“在圣辉音乐厅，我的信息速紊乱症本因当场爆发，一旦被联邦高层确认，等待我的就是强制退役和终身监禁。
是你的’月光‘救了我，沈敛。”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但我更想知道，为什么你的信息素能做到这一点？
你体内的芯片到底是什么来头？”
沈敛迎上他的目光，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陆执显然己经知道了不少，但他不能全盘托出。
开拓者联盟的秘密，实验基地的真相，还有他自己作为“739号实验体”的身份……这些都是不能触碰的底线。
“我只知道，”沈敛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从小就在接受各种基因实验，那块芯片是用来’优化‘信息素的失败产物。
至于为什么能和你的信息素共振……”他顿了顿，故意露出迷茫的神色，“也许就像你说的，我们是’互相需要‘的悖论。”
陆执盯着他看得很久，久到沈敛几乎以为他会继续追问。
但最终他只是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
他走到控制台前，调出星图，“暗礁星域快到了，海盗的主力舰队应该就在前面的陨石带里。
这次我需要你待在医疗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为什么？”
沈敛皱眉，“我的信息素能帮你。”
“因为这次他们的目标可能是你。”
陆执的声音冷得像冰，“联邦政府想除掉我们，但海盗……他们对’特殊的实验体‘向来很感兴趣。
如果让他们知道，有个Omega能反向标记S级Alpha，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沈敛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想起实验基地里那些被关在玻璃舱中的“样本”，想起他们绝望的眼神。
如果落在海盗手中，他的下场只会比在联邦政府里更惨。
“我明白了。”
沈敛握紧了拳头，“但如果你的易感期再次发作……我会用抑制剂。”
陆执打断他，语气不容质疑，“医疗舱有独立的信息素屏蔽系统，你在那里最安全。”
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补充道，“而且，破晓号不会轻易被击落。”
沈敛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冷着脸的Alpha，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无情。
他没有追问陆执为什么要保护他，也没有问他是否真的相信自己的说辞。
有些问题，在枪口即将对准他们的时候，己经不再重要。
“陆执，”沈敛突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陆执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什么？”
“帮我找到新地球实验基地的位置。”
沈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想知道，他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陆执的身影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他没有回答，只是按下了通讯器：“副官，带沈先生去医疗舱，启动最高级别的防护协议。”
沈敛知道，这就是他的回答。
在生存面前，一切交易都需要筹码。
而他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自己这能与“极地冰川”共振的“月光序列”。
离开指挥舱时，沈敛最后看了一眼主屏幕上逐渐逼近的陨石带。
那里像一片沉默的冰海，而冰海之下，不知涌动着多少暗礁与杀机。
他和陆执，这对因悖论标记而绑定的Alpha与Omega，即将共同面对一场未知的风暴。
而他隐隐有种预感，这场风暴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再也无法回到“临时伴侣”的协议框架里了。
而此刻的陆执，在确认沈敛安全进入医疗舱后，才走到星图前，调出一个加密的私人文件。
文件里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被金属支架固定的玻璃舱，舱内隐约能看到一个少年的身影，后颈处闪烁着芯片的红光。
照片的角落标注着一行小字：“实验体739，基因序列匹配度87%，与’极地冰川‘共振可能性验证中……”陆执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少年的脸，眼神晦暗不明。
“新地球实验基地吗……”他低声自语，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看来，我们要找的东西，可能是一样的。”
暗礁星域的陨石带越来越近，破晓号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像一头即将踏入战场的巨兽。
而冰海之下的暗涌，才刚刚开始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