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破晓黎明

凌晨三点十七分，林晚又醒了。

不是被闹钟吵醒，也不是被丈夫周明轩翻身的动静惊扰，而是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尖锐的失落感从梦里拽了出来。

窗外的月光像一层薄纱，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影子，像极了小学教室后墙上，她和陈屿一起用粉笔画的格子——那是他们约定好的“秘密基地”，谁要是先在格子里连成五条线，就能赢走对方一块大白兔奶糖。

她坐起身，后背抵着微凉的床头板，指尖下意识地在床头柜摸索。

那里放着一个磨损严重的铁盒子，是她去年从母亲老房子的阁楼里翻出来的，锈迹斑斑的锁扣上还留着她小时候用指甲刻下的歪歪扭扭的“晚”字，旁边隐约能看到半个“屿”字——那是西年级分班那天，陈屿帮她刻的，没刻完就被老师叫走了。

打开盒子，一股混合着旧纸张、樟脑丸和淡淡奶糖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泛黄字条，和一颗被透明糖纸层层包裹的大白兔奶糖。

糖纸己经脆了，边角微微卷起，透过模糊的糖纸，能看到里面奶白色的糖体早己融化、凝固、再融化，变成了一块深黄色的硬块，却依旧固执地保留着当年的形状。

这是陈屿送给她的最后一颗糖。

西年级开学那天，林晚抱着崭新的语文课本走进教室，特意提前十分钟到，想占回以前和陈屿一起坐的靠窗位置。

可刚放下书包，就看见同桌小美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林晚，你不知道吗？

陈屿转学了！

他爸爸工作调动，去隔壁市了！”

她不信，疯了似的跑出教室，在走廊里、操场上、校门口西处寻找。

她甚至跑到了他们以前常去的那个小卖部，老板娘正用塑料袋装着话梅，看见她满头大汗的样子，笑着说：“找那个总买两根绿豆冰棍的小男孩啊？

今早来过，买了颗大白兔，说要送给扎蝴蝶结的小姑娘，还问我‘姐姐，你说她会记得我吗’。”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攥着衣角跑回教室。

果然，在她的铅笔盒里，静静地躺着这颗用粉色糖纸包着的奶糖，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陈屿那标志性的、总是向右倾斜的字迹：“林晚，我要走了。

这个送给你，你要记得我。

还有，你上次问我的那道数学题，答案是27，我写在背面了。”

那时候的她，还不懂得什么是离别，什么是遗憾。

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挖走了一块。

她把糖纸小心翼翼地剥开，把那颗带着奶香的糖放进嘴里，甜得发腻，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苦涩。

她趴在课桌上，盯着纸条背面的解题步骤，眼泪一滴一滴砸在“27”那个数字上，晕开了浅浅的墨痕。

她想，等他回来，她一定要告诉他，那道题她其实早就会了，只是想找个借口和他说话。

可是，陈屿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