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根头发的风暴刘敏，我的继母，指着地上那根头发对我爸尖叫时，

我们公司最重要的客户，李总，正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慢悠悠地品着茶。

那根头发安静地躺在光洁如镜的瓷砖上，距离刘敏那双镶满水钻的高跟鞋鞋尖，不到十厘米。

“张建国！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她声音尖利得像能划破玻璃，

“我昨天才做的卫生大检查！我说过，公司就是我们的脸面！任何一根头发，一点灰尘，

都是在打我们张家的脸！今天李总在这里，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让公司的脸往哪里搁？

”我爸张建国，一个曾经还算精明，如今却被枕边风吹得只剩下点面子工程的男人，

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色铁青。他快步走到刘敏身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猛地回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了站在角落里，手里还拿着抹布的王阿姨。“王桂芬！

你是怎么做事的？你的眼睛是瞎了吗？”王阿姨，我们公司的保洁员，

一个在这里工作了超过十五年的老员工。她五十多岁的年纪，背已经有些佝偻，

花白的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她是我亲妈还在世时就招进来的，说是保洁员，

其实更像是这个公司的守护者。此刻，她捏着抹布，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

脸上满是惶恐和不解。“张总……我……我刚刚才拖过这里……”“你还敢狡辩！

”刘敏的声音又拔高了八度，“你的意思是我眼睛瞎了？还是说这根头发是我自己掉的？

王桂芬，你别以为你在这里待了几年，就可以倚老卖老！我告诉你，现在这家公司，

我刘敏说了也算！”我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坐在我对面的李总，

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他放下了茶杯，却没有看这场闹剧，

而是转头欣赏墙上那副我爸花大价钱买来的赝品山水画。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妈，

为了一根头发，不至于。王阿姨年纪大了，有点疏忽也正常。我让她马上处理掉就是了。

”我的语气尽量平和。刘敏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把炮火对准了我。“张念！

你叫谁妈呢？我可生不出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她一个扫地的，你居然帮她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后妈在公司里指手画脚，碍着你的眼了？”我笑了，是冷笑。

“我只是就事论事。李总还在这里，因为一根头发把公司的脸面闹得更难看，

这才是真的不合适。”我直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的弟弟，刘敏带来的儿子张浩，

从他的办公室里晃了出来。他二十三岁，挂着个“副总经理”的头衔，

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游戏和泡妞。“姐，你怎么跟我妈说话呢？妈也是为了公司好。

一个员工连最基本的工作都做不好，留着干什么？我们公司现在要走高端路线，形象很重要。

一个扫地的，也代表着公司的门面。”他靠在门框上，语气轻佻。我看着这一家三口，

再看看沉默的我爸，心头一阵阵地发冷。高端路线？

就凭刘敏把公司的流动资金拿去买爱马仕，就凭张浩开着公司的车去夜店撞了三次，

还是凭我爸开会时连报表都看不懂，只会喊口号？这家公司，是我妈白手起家，

和我爸一起打拼出来的。我妈去世后，不到半年，我爸就娶了刘敏。从那天起，

这个公司就变了味。王阿姨看着我们，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她弯下腰，

想去把那根头发捡起来。“不准动！”刘敏厉声喝止，“张建国，今天这个事，

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这总经理夫人，以后还怎么在公司立足？

”我爸的脸色在青白之间变幻。他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李总，又看了一眼咄咄逼逼的刘敏，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卑微得像一粒尘埃的王阿姨身上。权衡利弊，

在他那已经生锈的天平上，一个老员工的尊严，显然比不上新婚妻子的面子。“王桂芬，

”他开口了，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去财务那里结一下工资，从今天开始，

你不用来上班了。”空气瞬间凝固了。王阿姨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爸。

她的眼睛里，先是震惊，然后是深深的失望和悲哀。她没有哭，也没有闹，

只是那么死死地看着我爸，看了足足有十几秒。那眼神，看得我爸都有些躲闪。

“好……好……”王阿姨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她点了点头，没再看任何人，

转身默默地走向了她的工具间。我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爸！你疯了吗？

为了一根头发，你要辞退一个十五年的老员工？”我冲到他面前，压低声音怒吼。“够了，

张念！”我爸烦躁地挥了挥手，“这是我的公司，我说了算！一个保洁而已，

再招一个不就行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刘敏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她得意地瞥了我一眼，然后亲热地挽住我爸的胳膊，嗲声嗲气地说：“老公，你真有魄力。

我们就是要这样杀伐果断，公司才能发展得更好。”张浩在一旁附和：“就是，姐，

你就是太心软了。这种没用的老东西，早该清除了。”我看着他们三个人的嘴脸，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时，一直沉默的李总站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

脸上带着一种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张总，看来你今天家事繁忙，我们的合作案，

我看还是改天再聊吧。”我爸脸色一变，连忙转身，脸上堆起谄媚的笑：“李总，您别误会，

一点小事，已经处理完了。我们继续，继续。”李总笑了笑，摇了摇头。“不了。

令夫人说得对，公司就是脸面。一个连对待老员工都如此刻薄寡恩的公司，它的‘脸面’，

我有些信不过。”说完，他看都没再看我爸一眼，径直朝我走来，伸出手：“张经理，

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在别的场合合作。”我愣了一下，

伸手与他交握。“谢谢李总。”李总点了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我爸的脸，

瞬间变成了猪肝色。刘敏和张浩也僵在了原地，脸上的得意还没来得及褪去，

就凝固成了滑稽的惊愕。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那根引发了所有风暴的头发，

还静静地躺在地上，像一个无声的嘲讽。2 背叛的代价李总的合作案，

是我们公司今年最大的一笔单子，利润足以覆盖公司半年的开销。为了这个案子，

我带着团队熬了三个月，做了十几版方案。现在，就因为一根头发，黄了。

我爸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但他不敢对刘敏发，也不敢对张浩发，只能冲着我来。

“张念！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李总为什么会走？还不是因为你刚才顶撞你妈，把事情闹大了！

你安抚一下，说两句软话，事情不就过去了吗？你非要闹得这么僵！”他指着我的鼻子，

唾沫横飞。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可笑。“爸，你是认真的吗？”我问，

“李总是因为我顶撞刘敏才走的，还是因为你为了讨好刘敏，当着他的面，

毫无情由地辞退了一个为你工作了十五年的老员工才走的？

”“你……”我爸被我问得噎住了，脸涨得通红，“强词夺理！她就是一个扫地的！

我辞退她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我一字一句地说，“你忘了吗？

王阿姨是什么时候来我们公司的？是我妈还在的时候！那时候公司刚起步，

租在一个破旧的厂房里，连像样的厕所都没有。夏天漏雨，冬天灌风。你出去跑业务，

是我妈和王阿姨两个人，守着那个破厂房，一砖一瓦地把它建成今天的样子。你忘了，

有一年资金周转不开，你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是王阿姨把她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的五万块钱拿出来，塞给你说‘张总，先拿去用，我不急’。

这些你都忘了吗？”我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开始躲闪。刘敏不干了，

她尖声叫道：“张念，你少在这里翻旧账！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她拿了五万块，

难道我老公没还她吗？公司养了她十五年，给她发了十五年的工资，早就两清了！

你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说，不就是想证明你那个死去的妈比我强吗？”“你闭嘴！

”我猛地转向她，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不配提我妈！”“我怎么不配了？

我现在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是张建国的合法妻子！”刘敏挺着胸，气焰嚣张。“够了！

都别吵了！”我爸终于吼了一声，打断了我们的争吵。他疲惫地揉着眉心，对我说：“张念，

我知道你对王阿姨有感情。但是公司要发展，就要有规矩。今天她能留一根头发，

明天就能留一堆垃圾。不严加管理，公司迟早要完蛋。”我看着他冠冕堂皇的样子，

只觉得一阵恶心。“好，规矩。”我点点头，笑了，“那张浩上个月开公司的宝马出去，

撞坏了车头，修车费花了八万，走的公账。这个符合哪条规矩？

刘敏上周说要去香港考察市场，刷了公司三十万的卡，买回来一堆包包和首饰，

这又符合哪条规矩？我带着团队辛辛苦苦谈下来的单子，利润还不够你们两个败的！爸，

这公司到底是你一个人的，还是我们大家的？”我的话像一颗炸弹，在办公室里炸响。

张浩的脸瞬间白了，指着我：“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刘敏也慌了，

抓着我爸的胳膊撒娇：“老公，你别听她瞎说！我那是为了公司形象，出去谈生意，

总不能穿得太寒酸吧？那些都是必要的应酬开销！”我爸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愤怒。“张念，这是公司，不是你家。财务上的事，

有专门的人负责，轮不到你来置喙。你做好你业务部经理的本分就行了！”“我的本分？

”我笑得更冷了，“我的本分就是给你们当牛做马，赚钱给你们挥霍，

然后眼睁睁看着你们把这个公司一步步拖向深渊，是吗？”“你……你放肆！

”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我。我没有躲，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办公室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推开了一条缝，

几个部门的经理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我爸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你给我出去！

现在就出去！”他指着门，对我咆哮。我看了他最后一眼，

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孺慕之情，只剩下冰冷的失望。我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经过刘敏身边时，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恶毒地低语：“小***，跟我斗，

你还嫩了点。”我停下脚步，侧过头，看着她那张因为得意而扭曲的脸，

平静地说：“我们走着瞧。”我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工具间。

王阿姨正在收拾她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一个用了十几年的搪瓷杯，一把旧雨伞，

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念念，

你来了。”我走过去，帮她把东西装进一个布袋里。“王阿姨，对不起。”我低声说。

王阿姨摇了摇头，眼圈红了。“不关你的事，孩子。是我自己不小心……唉，都怪我老了，

不中用了。”“不是你的错。”我打断她，“是他们变了。这个公司，

已经不是我妈在时的那个公司了。”王阿姨沉默了。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着我，

里面充满了担忧。“念念，以后……你一个人在这里，要受委屈了。”我的鼻子一酸，

眼泪差点掉下来。在这个家里，在这个公司里，真正关心我的人，

竟然只剩下了一个刚刚被无情辞退的保洁阿姨。“我没事的，王阿姨。”我吸了吸鼻子，

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她手里，“这里面有二十万，是我自己存的钱。你拿着，

先别急着找工作，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王阿姨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把手缩了回去。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我不能要你的钱！”“你必须拿着。”我把卡硬塞进她的布袋里，

“你忘了，我小时候发高烧，我爸妈都不在家，是你背着我跑了三条街去医院。

医生说再晚一点，我就要烧成傻子了。这钱，就当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王阿...姨还想拒绝，我按住她的手，认真地说：“阿姨，你听我说。这不是施舍。

你为这个公司付出了十五年，得到的却是这种结果。这二十万，不是公司给你的补偿，是我，

张念，个人给你的。你拿着，就当是为了我，让我心里好过一点，行吗？”王阿姨看着我，

嘴唇颤抖了半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眼泪，终于从她布满皱纹的眼角滑落。

我送王阿姨到公司楼下，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汇入人流，消失不见。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茫然向我袭来。我抬头看着这栋我从小看到大的办公楼，

第一次觉得它如此陌生。我不知道，王阿姨的离开，对这个已经摇摇欲坠的公司来说，

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一场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3 真相的漩涡风暴比我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猛烈。王阿姨离开的第二天，

公司里负责设备维护的老刘就递交了辞职信。老刘是王阿姨的远房侄子，技术一流，

公司里所有大大小小的机器，从印刷机到中央空调，都是他一个人在维护。我爸图省钱，

一直没给他配个副手。我爸看到辞职信，不屑一顾地扔在一边。“想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