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尾款，苏小姐，合作愉快。”
咖啡厅角落，对面的女人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推过来，眼眶红肿，声音却带着一种病态的快意。
我没碰那个信封，只是慢条斯理地搅动着面前那杯已经冷掉的拿铁，金属勺子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钱货两清，从此两不相干。”我抬起眼，声音比咖啡还冷，“记住，你从没见过我，我也从没见过你。”
女人用力点头，抓起信封，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踉踉跄跄地逃离了现场。
我叫苏冉，职业是“情感忠诚度测试员”。
说得难听点，就是专业小三，专门接受委托，去试探别人的男朋友或者丈夫，然后将他们出轨的证据打包，卖给出价的女人。
入行三年，从未失手。
我捏起那杯冷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像极了这肮脏的生意。
回到我那间位于老城区顶楼的出租屋，刚打开门，一股浓重的烟味就呛得我直咳嗽。
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即将燃尽的烟，烟灰摇摇欲坠。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与这间破旧的小屋格格不入。
“沈安，”我皱起眉，将包扔在鞋柜上，“你怎么进来的？”
他碾灭烟头，抬起那张俊美却阴郁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你的锁，对我来说从来不是秘密，冉冉。”
我的心猛地一沉。
沈安，我名义上的老板，也是将我从地狱里捞出来，又亲手把我推进另一个地狱的人。他是我所有业务的唯一来源，也是我最想摆脱的噩梦。
“有新单子？”我不想跟他废话。
“聪明。”他站起身，一步步向我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我下意识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门板。
他抬手，指尖轻轻划过我的脸颊，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冰冷的艺术品。“这次的客户，是我。”
我浑身一僵。
“目标叫季忱，”沈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一个做古琴的，业内小有名气。我要你去测试他。”
“你的朋友？”我问。
“我唯一的朋友。”他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他快要结婚了，未婚妻叫林蔚蔚。我不相信那个女人，更不相信季忱。”
他将一张照片塞进我手里。
照片上的男人坐在一张琴桌前，垂着眼，手指轻抚着一张古朴的琴。他穿着一件素色的中式褂子，侧脸的线条温润如玉，周身散发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沉静气质。
只是一眼，我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窒息感同时涌了上来。
“我要你，用你最擅长的手段，让他爱上你，然后……彻底地抛弃他。”沈安的声音像是毒蛇的信子，冰冷又黏腻，“我要让他知道，这世上所有的温柔和忠诚，都只是不堪一击的假象。”
我握紧了照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照片的边角有些锋利，割得我生疼。
“价钱？”我听到自己冷静地问。
“一百万，”沈安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上，激起一阵战栗，“事成之后，我放你自由。这是最后一单，苏冉，你和我之间，一笔勾销。”
自由。
这个词像是一道惊雷，在我死寂的心湖里炸开了花。
三年来，我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他牢牢掌控。他知道我所有的秘密，捏着我唯一的软肋。我做梦都想逃离他。
“好。”我几乎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沈安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恢复了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资料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记住，苏冉，”他走到门口，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别让我失望，也别……动了真感情。你知道的，背叛我的人，下场通常不会太好。”
门被关上，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那挥之不去的烟味，和我狂乱的心跳。
我摊开手心，再次看向那张照片。
男人温润的侧脸，仿佛带着一种能抚平人心的力量。
季忱……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这不仅仅是一单生意，这是我通往自由的唯一一张船票。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有多好，我都会亲手将他拉下神坛，让他摔得粉身碎骨。
因为，这是我的“专业”。
第二天，我出现在了季忱的古琴工作室“闻心斋”门口。
那是一座藏在深巷里的老院子，门口挂着一块朴素的木匾，院子里种满了青竹。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按照资料，季忱每周六下午会在这里举办一场小型的雅集，以琴会友。
我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棉麻长裙，长发松松地挽起，脸上未施粉黛，手里抱着一本泛黄的古籍，看起来就像一个误入此地的文艺女青年。
这是我为季忱量身定做的第一重人设：清冷、脱俗、带着书卷气的迷途者。
我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已经坐了几个人，而那个我只在照片上见过的男人，正坐在主位，低头调着琴弦。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闯入，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他的眼睛比照片上更清澈，像一汪深潭，沉静，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他没有因为我的突然闯入而惊讶，只是淡淡地看着我，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位姑娘，是来听琴，还是来问路？”他的声音温润醇厚，像上好的陈年老酒。
我心脏漏跳一拍，迅速调整好状态，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羞赧和歉意的微笑。
“抱歉，我……我好像迷路了。”我晃了晃手里的古籍，“我来这边找一位老教授，没想到走进了这里。”
完美的开场白，既解释了来意，又展示了我的“书卷气”。
一个中年男人笑着打趣：“小姑娘，能迷路到闻心斋，说明你跟琴有缘啊！季老师，不如就让这位姑娘留下来，当个听众？”
我顺势看向季忱，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和不安。
季忱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目光很轻，却像羽毛一样，在我心上划过一道奇异的痒。
他点了点头，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相逢即是缘，姑娘请坐。”
我暗自松了口气，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计划的第一步，成功。
然而，就在我坐下的那一刻，季忱忽然又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姑娘手里这本《琴史》，是民国二十三年的初版，如今市面上已经很难见到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怎么会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