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雀心·蛛网
莺声燕语，衣香鬓影，殿内一派和睦景象。
皇后端坐上首，仪态万方，言语温和，对每位新人都关怀备至，尽显中宫气度。
华妃年世兰坐在下首，美艳不可方物，眉梢眼角却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倨傲。
她的目光如同带着钩子，缓缓扫过台下诸人，最终在低眉顺目的安陵容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这一切，都被隐藏在殿内梁柱繁复雕花中的“镜眼”，无声地记录下来，实时呈于养心殿密室的云母屏上。
‘胖橘并未全程观看，只在暗卫呈上重点记录时瞥了几眼。
他看到皇后的完美无缺，看到华妃的骄矜，也看到甄嬛的谨慎、沈眉庄的得体，以及安陵容那几乎缩到尘埃里的卑微。
“安答应似乎格外得华妃青睐。”
‘胖橘淡淡说了一句，听不出情绪。
夏刈躬身道：“是。
根据记录，华妃娘娘赏赐延禧宫安答应的物件，远超其他新人，甚至超过了对沈贵人的赏赐。”
‘胖橘“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后宫施恩拉拢，本是常事，他并不意外，只是这安陵容未免太过怯懦...华妃这般示好，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几日后，御花园。
安陵容独自在偏僻处练习刺绣，针脚细密，却心绪不宁。
华妃的厚赏让她惶恐又有一丝隐秘的欢喜，皇后的温和却更让她觉得高不可攀。
她正出神，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和对话声，竟是甄嬛与沈眉庄相伴游园。
她下意识想躲，却己来不及。
两人看见她，笑着走过来。
“安妹妹在此处做针线？
真是好巧的手。”
沈眉庄温言赞道。
甄嬛也笑：“可是在绣什么新花样？”
安陵容慌忙起身行礼，脸颊微红，细声道：“不过是胡乱绣着玩，让两位姐姐见笑了。”
她手中一方帕子上，赫然绣着栩栩如生的合欢花。
这一幕，自然落入了“天眼”之中。
御花园的“镜眼”藏得更巧妙，假山石孔、花树枝桠，皆是其藏身之处。
密室当值的暗卫如实记录：“巳时二刻，御花园东南角，安答应遇沈贵人、莞常在，交谈甚欢。
安答应所绣合欢花图案，与日前华妃赏赐其衣料上暗纹相似。”
这记录混在每日海量的信息中，并不起眼。
然而，当这份记录被整理好，送至景仁宫皇后手中时（‘胖橘允许皇后有限度查阅部分非核心记录，以示信任，亦是一种试探），情况便不同了。
皇后乌拉那拉氏正对着窗修剪一枝玉兰，剪子“咔嚓”一声，利落地剪去一段稍显突兀的枝桠。
她看着记录上“合欢花”、“华妃赏赐”等字眼，眼神缓缓变得幽深。
剪夏萝奉上茶，轻声道：“娘娘，这安答应...”皇后放下银剪，拿起记录又看了一眼，语气温和依旧，却带着一丝冷意：“合欢花开，倒是好意头。
只是这花，也该知道该依着哪棵大树才好生长。
华妃妹妹倒是心急...”她沉吟片刻，吩咐道：“去，将本宫那对赤金并蒂海棠花的步摇找出来，再备几匹苏杭新进贡的软烟罗，颜色要鲜亮些的。
本宫瞧着安答应楚楚可怜，也该多疼惜些才是。
“嗻。”
剪夏萝会意，立刻去办。
当日下午，皇后的赏赐便到了延禧宫，规格体面，既不逾矩，又恰到好处地压过了华妃赏赐的“实用”，更显尊贵与中宫的认可。
安陵容受宠若惊，对着景仁宫的方向谢了又谢，心中天平，不自觉又摇摆了几分。
这一切，同样被记录在案。
‘胖橘翻阅每日汇总时，看到了皇后对安陵容的赏赐记录，只淡淡挑眉，对夏刈道：“皇后，倒是贤惠。”
夏刈低头不敢接话，‘胖橘心中明镜似的，华妃拉拢人，用的是威逼利诱，张扬首接；皇后拉拢人，用的是怀柔施恩，润物无声。
而这安陵容，就像一只惊慌的雀鸟，被两张无形的网同时罩住，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她此刻的惶恐与窃喜，她那精妙的绣工，或许还有那敏感多思的心思，在“天眼”之下，都不过是棋局上细微的波动。
他甚至能想象出皇后此刻的心思：既要稳住沈眉庄和甄嬛这两个更有价值的棋子，也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被华妃利用的卒子。
“继续盯着。”
‘胖橘合上卷宗，“朕倒要看看，这只小雀，最后会飞向哪张网。”
他的目光掠过记录上“碎玉轩”的字样，那里今日并无特殊记录，甄嬛似乎格外安分守己。
但这份安静，在波谲云诡的后宫，本身就显得有些特别。
“天眼”高悬，记录着每个人的行动，却也照见了更多人心深处的算计。
蛛丝马迹交织成网，而执棋者们，己在无声无息间，落下了最初的几子。
安陵容的命运，乃至更多人的命运，正沿着被监控悄然改变的轨迹，缓缓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