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祭品就位,神明睡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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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有灵,灵聚为气,气分清浊。

清气上扬托起仙阙楼阁,浊气下沉……就爱搞点事情。

譬如眼下,极北冰原深处,一道肉眼难见的幽暗裂痕正于虚空中缓缓蠕动,每舒展一分,便有丝丝缕缕的黑气逸散而出,带着不祥的低语,侵蚀着周遭冰封万年的寒壁。

裂痕之上,一道横亘天地般的巨大金色符印忽明忽暗,其上符文如游龙挣扎,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这便是封印了上古邪魔“闇魇”的太古禁制。

很显然,它最近有点力不从心。

异象并非只于此地。

人间,三月飞霜,江河无端泛赤,鸟兽惊惶南迁。

修为稍深些的修士,都能感受到那股弥漫在天地间、日益浓郁的压抑与不安。

“所以,这就是我必须来的理由。”

春华踩了踩脚下冻得邦邦硬的土地,对着面前光秃秃、除了石头还是石头的山岭,努力给自己打气。

曦神岭。

传说中娲皇血脉延续者——曦神的沉眠之地。

也是师门古籍记载里,唯一能解决眼下这场天地危机的希望所在。

只是这希望,需要一点小小的“代价”。

比如,她,春华,一个修为不上不下、性格据说很讨喜(主要是师傅说她闯祸后笑得比较甜,容易蒙混过关)的人族小修士,新鲜热乎的自己。

献祭自己,唤醒神明。

听上去挺壮烈的,对吧?

师兄弟们给她送行时,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活像她不是来拯救苍生,而是要去菜市场被当成萝卜给剁了的。

春华叹了口气,从不算厚实的储物袋里掏出一张兽皮地图,又抬头对比了一下眼前的山势。

“嗯,没错,是这儿。

曦神岭,长得跟老人家秃了的脑门似的,特征明显,想认错都难。”

她试图用自言自语驱散心里的那点紧张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才八十岁,在修士里年轻得能掐出水,还没吃遍天下美食,没看尽世间话本,还没偷偷在总欺负她的大师兄茶壶里放过泻药呢!

可谁让她是门派里资质最好(相对而言)、信念最坚定(主要是看话本看多了,容易热血上头)、且无亲无故(这点最关键)的弟子呢?

“舍我其谁啊!”

春华握了握拳,又很快耷拉下肩膀,“就是这地方也忒冷了点儿。”

她裹紧了法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岭上爬。

据古籍记载,曦神沉睡于岭心祭坛,需以至纯灵血与魂魄为引,诵念古老祷文,方能唤醒。

路不太好走,碎石嶙峋。

春华一边爬一边嘀咕:“神明大人也真是,睡觉就睡觉,挑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多好,比如江南?

暖和的地方睡着不舒服吗?

偏选这鸟不拉屎的极北之地,跟自个儿过不去似的……”唠唠叨叨间,总算攀至岭心。

出乎意料,岭心并非预想中的冰封绝壁,反而颇为平坦,就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一掌削平了似的。

地面铺着巨大的青色石板,历经岁月风霜,刻满了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中心处是一个巨大的、结构繁复的圆形祭坛。

气氛陡然变得肃穆庄严。

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威压弥漫在空气中,让春华的碎碎念瞬间噎在了喉咙里。

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整了整衣袍,脸上那点嬉笑神色收敛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她走到祭坛中心,那里有一个微微凹陷的区域,形状古怪,但古籍上说,躺进去就行,别的不用管。

春华从储物袋里拿出三炷香,小心翼翼地点燃,插在祭坛缝隙里。

又摆上几盘干巴巴的果子——实在是条件有限,拿不出更好的供品了。

“曦神大人在上,在下春华,乃清虚门弟子。”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背诵早就准备好的表文,“今感天地异动,邪气滋生,闇魇封印松动,苍生危在旦夕。

弟子不才,愿以此身灵血魂魄为祭,恳请曦神苏醒,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这词文绉绉的,她背得有点磕巴,但意思很明确:我来送死了,您老快起床干活!

背完,她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视死如归地躺进了那个凹陷里。

硬,硌得慌。

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她闭上眼睛,等待预想中的痛苦降临——比如神魂被抽离啊,比如精血被祭坛吞噬啊什么的。

一息,两息,三息……除了风吹过石缝发出的呜呜声,什么也没有了。

嗯?

启动慢了?

春华偷偷睁开一只眼。

祭坛毫无反应。

连她插的那三炷香都烧得懒洋洋的。

“呃……咒语?”

她想起古籍似乎提到需要诵念一段特定的祷文。

那祷文拗口得很,她背了好几天。

于是她赶紧爬起来,跪坐好,双手合十,结结巴巴地开始念:“嗡…啦…噶…咿呀…嘿哟……”发音古怪,词义不明,活像牙疼的老太太在哼哼。

一段冗长又磕巴的祷文终于念完了。

春华期待地看向西周。

依旧风平浪静。

只有她的供果被风吹得滚了一下。

春华:“……”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难道祭品不合格?

她低头看看自己,挺鲜活的一姑娘啊,灵气也纯,师父认证过的。

还是姿势不对?

她换了个五体投地的姿势趴着。

没用。

又换成打坐的姿势。

依旧没用。

她跳起来踩了踩祭坛:“喂?

醒醒?

开工了!

八百里加急的那种!”

祭坛沉默以对。

春华有点傻眼。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她连遗言都默默构思好几版了!

悲壮的情绪都酝酿到位了!

结果观众…不对,是主演神明罢演了?

就在她抓耳挠腮,考虑是不是要给自己放点血试试的时候——“嗡……”一声轻微的、仿佛伸懒腰般的嗡鸣声,自祭坛深处响起。

紧接着,整个曦神岭轻轻一震!

春华一个趔趄,赶紧站稳,心脏砰砰首跳:“来了来了!

终于来了!”

祭坛中心,那些原本黯淡的符文次第亮起,散发出柔和却磅礴的金色光辉。

光芒越来越盛,将整个岭心映照得纤毫毕现。

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神圣、带着造化生机气息的威压弥漫开来,比之前强烈了百倍不止!

春华激动得热泪盈眶,差点又想跪下:“恭迎曦神苏醒!

弟子春华……”话还没说完,祭坛中心最亮的那片光芒里,一个身影缓缓凝聚、显现。

春华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准备瞻仰传说中至高无上的、慈悲又威严的、捏土造人炼石补天的娲皇血脉的尊容。

光芒渐褪。

首先看到的是一头长及脚踝、墨黑如缎的长发,然后是一身素白如雪、不染尘埃的古老衣裙。

最后,是那张脸。

春华呼吸一滞。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描绘的美丽,超越了性别与世俗,空灵静谧,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钟灵毓秀,眉宇间自带一股疏离又悲悯的神性。

仅仅是被那双尚未完全睁开的眼眸扫过,春华就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颤栗。

这就是神明!

没错!

就是这种感觉!

她激动得无以复加,感觉自己所有的牺牲都值了!

然后……那位神明,眨了眨眼。

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露出一双……清澈、迷茫、带着刚睡醒般朦胧水汽的眼睛。

那双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西周光秃秃的石壁,最后视线缓缓落在祭坛上保持着一个滑稽半跪姿势的春华身上。

西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

春华脑子里排练了无数次的慷慨陈词卡壳了。

只见那绝美的神明微微偏了偏头,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困惑,朱唇轻启,吐出一个字,声音空灵悦耳,却让春华差点一头栽下祭坛。

她说:“饿……”春华:“……啊?”

神明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饿。”

春华:“……”等等!

这好像不对啊!

神明苏醒第一句不应该是“邪魔何在待本神前去镇压”或者“凡人有何诉求”之类的吗?!

“饿”是个什么操作?!

还有这眼神!

这纯然懵懂如同初生幼鹿的眼神!

跟那张高贵冷艳的脸搭配起来也太违和了吧!

春华僵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目前的状况。

是沉睡太久睡迷糊了?

还是献祭仪式出了岔子把神明的脑子搞坏了?

她试探性地,指了指自己带来的那盘干果供品:“那个……您,要不要先吃点?”

神明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落在那盘卖相实在不怎么样的果子上。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一个看起来最硬的核桃。

“咔嚓。”

一声轻响,那核桃在她指尖下碎成了粉末。

神明像是被吓了一跳,飞快地缩回了手,看了看指尖的粉末,又抬头看向春华,眼神更加无辜了,甚至还微微嘟了下嘴,似乎不明白这东西为什么这么脆弱。

春华眼角抽搐。

好的,看来神明大人暂时无法控制力量。

她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和善可亲的笑容,尽量放缓语气,像哄小孩一样:“那个……曦神大人?

您……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还记得……闇魇封印吗?”

神明闻言,脸上露出思考的神情,片刻后,她缓缓摇头,眼神依旧清澈见底,带着十足的茫然。

“不……记得。”

她顿了顿,似乎努力在空白的记忆里搜寻,最后目光又落回春华身上,非常肯定地补充了一句,“但你,好看。

喜欢。”

春华:“!!!”

救命!

神明她不仅睡傻了!

她还撩我!

春华看着眼前这位用最慈悲高贵的脸说着最懵懂首球话语的神明,又想起自己那“献祭苍生”的伟大使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春华,怀抱着牺牲小我的悲壮决心而来,准备唤醒一位古老强大、挥挥手就能补天裂地的神明。

结果……唤醒了一个貌似失忆、缺乏常识、武力值爆表且可能饿着肚子的……神明幼崽?

苍天啊!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现在把她塞回祭坛里还来得及吗?

在线等,挺急的!

春华看着曦神那双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里面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此刻懵逼又抓狂的脸。

得,舍身饲魔的计划看样子是泡汤了。

现在摆在面前的首要任务是——如何喂饱一位刚睡醒的、可能一指头能戳死人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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