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班上转来了新同学。
他成了我的同桌，在别人拿走我的课本时，他举起了手里的凳子。
十几岁那个夏天的风吹起少年的衣摆，我被他护在身后，第一次守住了自己的书。
宋柏跟班上的同学处得好，找我麻烦的同学悻悻离开。
宋柏可能并不记得我的名字，我们也只做了两周的同桌，宋柏便换了其他位置。
短暂得像一场梦，也确实是一场梦。
醒来时，我的身上还插着管子。
我出于条件反射动了动手指，手便被另一只大手包裹住。
宋柏胡子拉碴，也不知道熬了多久的夜，看着我时眼眶泛红。
“……苏苏。”
“好，好点了吗？”
宋柏好似突然宕机的机器，反应了两三拍，才想起应该先找医生。
“医生！医生！”
17
宋柏似乎很想留住我。
他整晚整晚看资料，想要找到一点癌症晚期也能康复的奇迹。
可是，既然是奇迹，哪有那么容易发生呢？
一两周里，宋柏瘦了一大圈。曾经意气风发的宋家当家人，如今眼窝深陷，胡子长了一圈也没搭理，邋里邋遢不成样子。
比起我，我觉得他更像是个病人。
宋柏后来问我，癌症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想了想，说，就是你把周欣芷带回家的时候。
宋柏一哽。
宋柏还把工作也搬到了我的病房。
他竟然舍得放下宋氏的那些工作，花费时间来陪我。
真奇怪。
18
病更重了。
最近又是连绵的阴雨天。
我吃不下饭，体重开始锐减。
宋柏整夜整夜握着我的手，让我多留几天，说万一就有法子了呢？
我觉得他很天真。
之前被我撕掉的照片又被他粘了起来，仗着我没力气，把照片挂在了病房的墙上。
宋柏还在病房里布置了我最喜欢的沙发，说让我天气好，就起来坐一坐，晒晒太阳。
可是我可能……等不到天晴了。
19
宋柏在哭。
他居然说他错了。
他说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定不会走出那一步。
他不会假意跟周欣芷在一起，他说他会好好回家。
20
又是一次化疗，疼。
宋柏送我进去，我看见他被医生喊到了角落。
可能是在交代我的病情，我猜。
其实我的情况，我自己也清楚。
我应该……没多少时间了。
昨晚又咳了血，血溅在宋柏的衬衫上，晕开一团深色的红。
宋柏手都在抖，控制不住地发颤，眼泪一滴滴砸下。
他哭什么呢？明明更疼的是我。
21
今天出了太阳。
我难得精神好，躺在病床上时，恍惚间竟感到了几丝温暖。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跳跃在我的指尖。
这又让我想起了可可，可可在时，也喜欢用毛茸茸的猫爪抱住我的指尖，暖洋洋的。
我撑起来，看了一眼宋柏放在一旁的沙发。
他说他把一切都恢复了曾经的样子，只差一个我。
我站在沙发旁站了会儿，最终还是没坐上去。
宋柏他错了，他什么也不差。
宋家需要他，宋氏集团需要他，从前我也需要他，但以后，我不需要他了。
我撑着墙往下走，路过走廊，电梯，最后到了花园。
我坐在公园的椅子上，目光落在远处。
可可好像从远处跑来，跳上我的膝头，又折返回去，引着我跟它同行。
我释然地笑了，跟上了我的小猫。
宋柏不知何时赶来了，他紧紧抱住我，我才发现我吐了好多血。
血太多了，止都止不住。
我的衣襟都被打湿，宋柏抱着我，声嘶力竭地喊着“医生”。
宋柏说：“苏苏，别走。”
宋柏求我别走。
我不听他的。
血更多了，堵住我的喉咙，我的耳朵也好像出了问题，各种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可我还是听见宋柏叫我的名字。
他说：“那你等等我好不好，来世——”
我摇摇头，打断：“不要。”
我不爱你了。
我再也不会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