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侄子去漫展，他趁我不备把我珍藏十年的绝版游戏卡带撕碎。
那是初恋女友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她车祸前送我最后一份生日礼物。我失控吼了他，
全家骂我跟小孩计较什么。当晚刷到侄子的短视频：舅舅的破卡片值几个钱？
看我撕得多爽！点赞量10万+，评论区全在夸他真性情。三个月后，
我卖掉所有收藏品移居冰岛。登机前家庭群炸锅：你侄子被网暴了！快回来帮他澄清！
我关机轻笑：可是，我跟小孩计较什么？………………七月的上海，热浪黏腻，
空气像是凝固的胶水，裹着汗味、地铁出口喷出的空调废气和远处工地扬尘的混沌气息。
漫展场馆内，这股气息被成千上万兴奋的体温和廉价化妆品的香味进一步发酵，
形成一种独属于二次元盛宴的、热烘烘的喧嚣。音响震耳欲聋，播放着各种动漫神曲的串烧，
COSER们穿着繁复的服装，汗水浸湿了假发和妆容，却依旧敬业地摆出各种姿势，
满足着游客们咔嚓不断的镜头。我，周屿，三十岁，一个普通的程序员，
此刻正像一艘笨拙的拖船，艰难地牵引着一枚精力过剩的“鱼雷”——我六岁的侄子孙昊，
在拥挤的人潮中缓慢移动。我的手紧紧攥着他肉乎乎的小手腕，生怕一松手，
这小子就会像脱缰的野狗般消失在眼花缭乱的摊位和人群里。“舅舅！快看！
那个赛博奥特曼！眼睛会发光！”孙昊尖声叫着，身体猛地向前一窜，力道之大，
差点让我脱手。我下意识地收紧五指，感觉自己的掌心和他的手腕都已是汗涔涔一片。
“看着路，昊昊，别乱跑，人多。”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耐心，
尽管胃里因为一种混合了紧张和隐隐心痛的复杂情绪而微微抽搐。这心疼，
并非源于对侄子的担忧，而是来自我背上那个双肩背包。更确切地说，是来自背包侧袋里，
那个硬质透明塑料保护盒中，
安静躺着的、比我命根子还重要的宝贝——一张《时光笛》的初版限定卡带。
它不仅仅是一张卡带！棕黄色的卡带盒上，是海拉尔大陆的浮雕地图，
边角因为岁月磨出了温润的光泽！里面那张小小的、承载了一个世界的卡带，是十年前，
林薇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记忆像忽然而至的清风，短暂地吹散了周遭的嘈杂。那天傍晚，
她骑着那辆吱呀作响的旧自行车，穿越大半个城市，出现在我家楼下。
夕阳把她的发梢染成暖金色，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眼睛却亮得像盛满了整个夏天的星辰。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从身后拿出一个用包装纸仔细包好的方盒子，塞到我手里，
声音带着轻微的喘息：“喏，给你的生日礼物。知道你念叨好久啦，不许嫌弃我包装得丑！
以后打通关了，要带我一起玩呀，让我也见识见识传说中的海拉尔大陆。”她的笑容，
干净、明亮，能涤荡我青春里所有莫名的忧郁和彷徨。那张卡带，成了我们约定未来的信物。
我们约好要一起探索每一个迷宫，破解每一个谜题，在海拉尔广阔的草原上看虚拟的星空。
然而，命运这个蹩脚的编剧，给出了最残忍的转折。一周后，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带走了林薇。那个笑容，那句话，成了绝响。这张卡带，也随之从一份充满期待的礼物，
变成了她留给我唯一的、有形的遗物。十年间，我像守护眼珠子一样守护着它。每次搬家，
它都是第一个被妥善安置的“贵重物品”。我偶尔拿出来摩挲，
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她包装时留下的温度，耳边依稀能听到她清脆的笑声。
它不仅仅是一张绝版卡带，它是全球限量发行，带有独立编号，在收藏市场上价值不菲，
它是我青春墓园里唯一不倒的碑，是所有未曾开始便已结束的可能的唯一见证。
今天破例带它出门，是因为在收藏论坛上约了一位神交已久的同好“老Z”，
他手上有几张我寻觅多年、能完美补充我这个主题收藏系列的稀有补充卡。
我们约好在漫展面交。出门前，我反复、严肃地告诫孙昊：“昊昊，今天跟舅舅出去，
一定要听话，不准乱跑，尤其不准碰舅舅的背包，听见没？侧面的小口袋，
绝对绝对不能打开！”当时孙昊的注意力全在平板电脑上闪烁的游戏画面，
头也不抬地敷衍：“知道啦知道啦，舅舅你真啰嗦，跟妈妈一样。”此刻，
我被他拖拽着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
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密密麻麻的摊位间搜寻着“老Z”描述的特征。手机震动，
是“老Z”发来的消息，说他被堵在地铁口，可能要晚到十分钟。我暗自松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连续被孙昊“轰炸”了一个多小时，我也有些口干舌燥，
正好带他去旁边的休息区喘口气。休息区设在场馆边缘，相对空旷些，但依旧人声嘈杂。
我把孙昊按在角落一把空着的塑料椅子上，递给他一瓶刚买的、瓶身还挂着冰凉水珠的可乐。
“昊昊，乖乖坐在这里喝饮料，舅舅就去那边那个摊位买杯果汁，两分钟就回来。你保证，
绝对不乱跑，好不好？”孙昊抱着冰可乐，吸管塞在嘴里，
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一个造型极其炫酷、高度接近两米的巨型机甲模型，
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我犹豫地看了一眼背在身前的背包，侧面的小口袋拉链，
似乎因为在人群中的挤蹭，比出门时松开了小小一截。里面那个塑料保护盒的轮廓若隐若现。
应该……没事吧？就两分钟，他还在我视线范围内。我再次叮嘱了一句“千万别动”，
便快步走向十几米外的饮品摊。排队的时候，我不放心地频频回头。孙昊确实还坐在椅子上，
两条小腿晃荡着，摆弄着手中的可乐瓶，看起来还算安分。然而，
灾难往往发生在你以为最安全的瞬间。就在我付完钱，拿着两杯橙汁转身往回走的刹那，
我的心脏骤停了一拍。孙昊不见了！椅子上空空如也！下一秒，
我的目光捕捉到了那个小小的、蹲在椅子旁边的身影。我的背包被他拽到了身前，
拉链被完全拉开，那个至关重要的透明保护盒，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中。
更让我血液倒灌、浑身冰凉的是——他胖乎乎的手指，
正用一种蛮横的、带着探索和破坏欲的力道，使劲抠着盒子的边缘！那盒子本是卡扣设计，
需要巧劲才能打开，但在一个决心要搞点“破坏”的六岁孩子手里，
脆弱的卡扣发出了“啪”一声轻响——盒子被蛮力撬开了！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周遭所有的喧闹、音乐、人声，像潮水般瞬间褪去，
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我的瞳孔里，只剩下孙昊那双闪烁着新奇和某种残忍快感的眼睛，
以及他毫不犹豫地、像撕一张普通废纸一样，将那张印着海拉尔地图的卡带封面，
连同里面脆弱的数据卡带，狠狠撕扯开来的动作！“刺啦——”是卡带塑料外壳断裂的声音。
“哗——”是印着精美图案的纸片被撕成两半，又迅速被撕成更多碎片的声音。
彩色的、承载着我十年思念和所有温柔过往的碎片，像绝望的蝴蝶，
从他手中纷纷扬扬地飘落，散在肮脏的地面上。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人用重锤，
狠狠砸在了我的太阳穴上，眼前金星乱冒。紧接着，
一股完全不受控制的、火山爆发般的灼热洪流，从胸腔最深处猛烈地冲上头顶，
烧毁了我所有的理智和克制。“你干什么！！！”我听到一声嘶吼，那声音扭曲、沙哑，
充满了暴怒和绝望，甚至不像是我自己发出的。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猛地冲了过去，
几乎是抢一般地从孙昊手里夺过那仅剩的、也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碎片，
另一只手因为极致的愤怒，完全失控地、重重地推在了他圆滚滚的肩膀上！
孙昊完全没料到我的反应会如此激烈，被这巨大的力道推得向后踉跄几步，
一屁股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地上。短暂的惊愕之后，巨大的委屈和恐惧淹没了他，
“哇——”的一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响彻了整个休息区。我根本顾不上他。
我像一尊石雕般僵在原地，然后缓缓地、颤抖地蹲下身，目光空洞地看着地上那些彩色碎屑。
我伸出不停颤抖的手，试图将它们捡起来，拼凑。可是……太碎了！
封面纸被撕成了指甲盖大小的碎片，连塑料卡带本身，也被掰断成了两截，边缘参差不齐。
十年！三千多个日夜的小心守护！林薇最后的身影和温度。就这么……没了。
被这个我出于好心、小心翼翼带出来玩的小恶魔，用几分钟的时间，
轻而易举地、彻底地毁灭了。“哇——舅舅打我！妈妈！舅舅打我！好疼啊！
”孙昊在地上翻滚撒泼，哭声愈发嘹亮，成功地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好奇的、看热闹的、不明就里便露出谴责神情的……各种视线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攥着那些碎片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愤怒、铺天盖地的心痛、还有深入骨髓的绝望，像无数条毒蛇，
疯狂地噬咬着我的心脏和灵魂。混乱接踵而至。闻讯赶来的场馆保安，试图了解情况。
我语无伦次地、声音沙哑地试图解释这张卡带的意义，它的价值，它对我意味着什么。
但在孙昊那极具感染力和欺骗性的、震耳欲聋的哭嚎面前，我的解释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甚至在某些围观者看来，有些可笑和不可理喻。
“不就是一张游戏卡嘛……”“小孩子不懂事，大人跟他计较什么……”“看把孩子吓的，
下手没轻没重的……”…………细碎的议论声飘进耳朵，像一把把盐，
撒在我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最终打破这僵局的，是我姐周莉和我妈火急火燎赶到现场。
她们接到我电话时，只听到我说“昊昊出事了”，便立刻抛下一切赶了过来。周莉一来，
先是尖叫一声，扑过去心疼地抱起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的孙昊，心肝宝贝地哄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