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从九月二十四日冰冷医院醒来，
顾衍发现所有医护人员眼神变得惊恐敬畏，
院长亲自鞠躬告知他正是医院投资人，
而前六次试图救下的跳楼女孩微笑着递来染血病历：
“这次要一起找出真正的凶手哦，轮回者先生。”
病历第一页写着——
“患者顾衍，确诊为镜像分裂症，注意：切勿相信另一个自己。”
______
意识像沉船般，从冰冷漆黑的深海上浮。
首先感知到的是气味，那股消毒水与某种铁锈味混合的、医院独有的气息，顽固地钻入鼻腔。然后是听觉，心电监护仪规律而单调的“嘀嗒”声，隔音不佳的走廊外模糊的脚步声和推车滚轮。最后是触觉，身下浆洗得发硬粗糙的床单，以及…左手手背滞留针传来的细微刺痛。
顾衍猛地睁开眼。
惨白的天花板，熟悉的布局，床边挂着半袋透明液体的静脉输液架。
第七次。
他再一次，在九月二十四日这一天，于市立第三医院 307 病房醒来。
一股近乎窒息的绝望与惯性般的麻木瞬间攫住了他，比前六次醒来时更加沉重。他几乎是机械地、带着一种自虐般的确认，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床头柜上的电子日历——
9月24日，星期三，AM 07:30
冰冷的数字，分秒不差。
七天。整整七次，他像一只被困在琥珀里的虫子，挣扎着重复这永无止境的二十四小时。每一次都以那个叫林薇的女孩从医院天台一跃而下作为终结，无论他采取何种方式——劝说、阻拦、甚至提前用绳索试图将她绑住——结局都以他的失败和她的死亡告终，然后时间重置，一切归零，他再次于这个时刻、这个地点醒来。
失败的疲惫感深入骨髓。但这一次……
顾衍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撑着手臂试图坐起身。与前六次不同，这一次病房里异常安静，没有准时进来记录生命体征的护士。
就在他疑惑之际，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进来的不是往常那个总板着脸、动作麻利的中年护士王姐，而是科室的护士长。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护士。三人看见坐起的顾衍，动作明显一滞。
护士长的脸上迅速掠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那不是前六次循环里常见的职业性冷漠或是不耐烦，而是一种…混合着紧张、探究，甚至是一丝畏惧的表情。她身后的两个年轻护士更是下意识地避开了顾衍的目光，低着头，手里端着的护理盘边缘微微发颤。
“顾…顾先生，您醒了？”护士长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软的调子，甚至有些结巴，“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衍皱紧眉头。这不对劲。前六次循环里，医护人员对他这个“反复无故晕倒送医的麻烦病人”可没什么好脸色，例行公事都带着敷衍。
他尚未回答，病房门又一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人让顾衍彻底愣住。
以严肃苛刻著称的医院张院长，竟然带着副院长、科室主任等五六位高层，鱼贯而入。白大褂们神情肃穆，步伐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郑重。
护士长和护士们立刻退到一旁，大气不敢出。
张院长走到病床前，目光在顾衍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审视，有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卑微的恭敬。他忽然弯下腰，对着顾衍，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顾先生！万分抱歉，让您在院内有了如此不愉快的经历！”院长的声音沉痛而谦卑，“您身体有任何不适，请务必第一时间告知我们，我院将竭尽全力，调动一切资源为您服务！”
顾衍完全懵了。投资人？他？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银行卡里的余额距离投资一家医院，差了至少十个银河系。
“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顾衍的声音因久未进水而沙哑，“我不是什么投资人。”
张院长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态，脸上的恭敬丝毫未变：“顾先生，您说笑了。虽然您一向低调，但我们绝不会认错。本院最大的匿名捐赠者和战略性投资人，一直是您。之前是我们的工作严重失误，未能及时识别并保障您的休养环境，请您海涵！”
匿名捐赠者？战略性投资人？顾衍的脑子一片混乱。这次的循环，从一开始就走上了完全未知的轨道。难道这也是循环的一部分？是某种……隐藏情节被触发了？
他猛地想起林薇！时间正在一分一秒流逝，按照前六次的经历，距离她通常出现在天台的时间点越来越近！
“天台！”顾衍顾不上这诡异的身份转变，猛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要去天台！别拦我！”
出乎意料，院长等人虽然面露惊愕，却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院长甚至立刻侧身让开通道，语气愈发谨慎：“顾先生，您要去哪里都可以！是否需要我们派人陪同？或者…先为您做个详细检查？”
“不用！”顾衍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把扯掉手背上的滞留针，血珠瞬间沁了出来。他也顾不上擦，跌跌撞撞地冲向病房门口。
院长和一群白大褂立刻紧跟其后，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形成一种古怪的护送阵型。走廊里的医护人员早已接到消息，纷纷退避到两侧，用一种混杂着好奇、敬畏和恐惧的目光注视着狂奔的顾衍。
这一切都太反常了！顾衍的心跳得像擂鼓，不安感如同藤蔓般缠绕紧勒。他顾不上思考这剧变的缘由，只有一个念头——必须阻止林薇！必须打破这该死的轮回！
他冲进安全通道，一步三级地往上狂奔，将院长等人的惊呼远远抛在身后。
用力推开天台沉重铁门的刹那，清晨冷冽的风猛地灌了他满口满鼻。
天台上空荡荡的。
没有那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女孩身影。
顾衍的心猛地一沉。来晚了？还是时间点又发生了变化？
他喘息着，一步步走向天台边缘。
就在这时，一个轻快得甚至有些甜美的女声从他身后传来：
“这次很快嘛，轮回者先生。”
顾衍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了。他猛地转过身。
林薇。
那个他拼了六条命、失败了六次想要救下的女孩，此刻正好好地站在天台入口附近，背着手，歪头看着他。她身上穿的也不是病号服，而是一套干净的常服——白色的连衣裙，裙摆随风轻轻摆动。
她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眼神清澈，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好奇，全然没有前六次那种绝望、空洞、或是死寂般的平静。
“你……”顾衍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巨大的震惊和困惑让他僵在原地。
林薇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他面前。她仔细打量着他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笑容更深了。
“看来，‘投资人’的待遇让我们的资深轮回者先生也措手不及了？”她语气调侃，随即伸出手，将一直拿在手里的一个硬皮本子递到他面前，“喏，这个给你。”
顾衍下意识地接过。
那是一本病历册。封面是医院常见的暗蓝色，但没有任何标识。
他的指尖触碰到封皮时，一种冰冷黏腻的触感让他一颤。他低头看去，病历册的侧面和封底边缘，浸染着已经变成暗褐色的、干涸的血迹。
染血的病历？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薇。
林薇依旧笑着，但那笑容里似乎多了些别的意味，她轻声催促，语气却不容置疑：
“这次，要一起找出真正的凶手哦，轮回者先生。”
凶手？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进顾衍混乱的脑海。前六次循环，他一直以为林薇是自杀，他所有的努力都围绕着“阻止自杀”展开。可现在……凶手？
他颤抖着手，翻开了染血的病历第一页。
患者基本信息栏，姓名赫然写着——顾衍。
诊断栏，一行加粗的打印体汉字触目惊心：
镜像分裂症。伴有严重的记忆紊乱与妄想症状。
紧随其后的是一行手写的红色小字备注，笔迹凌厉，仿佛要划破纸背：
注意：病情危重，切勿相信另一个自己。好的，我们继续。
2 染血病历与“另一个我”
染血的病历册，像一块冰，瞬间冻僵了顾衍的指尖，那寒意顺着血管直窜心脏，几乎让他停止呼吸。
患者顾衍。
镜像分裂症。
切勿相信另一个自己。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认知上。前六次循环积累下来的、关于自身处境的所有判断——被困在时间里的无辜者，努力拯救他人的抗争者——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暴露出底下深不见底、幽暗莫名的深渊。
他猛地抬头，视线死死锁住眼前的林薇。她还是那副带着些许戏谑笑意的模样，仿佛递过来的不是一份打败一切的血色诊断，而是一份无关紧要的下午茶菜单。
“这……这是什么？”顾衍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你从哪里弄来的？什么叫‘另一个自己’？！”
林薇歪了歪头，裙摆随风轻晃：“病历嘛，当然是从病历该在的地方拿的呀。至于‘另一个自己’……”她拖长了语调，眼神里闪烁着顾衍看不懂的光芒，“那就要问你自己了，轮回者先生。或者，问问‘他’？”
“他”是谁？镜像分裂？难道……难道一直有另一个“顾衍”存在？那个匿名投资人？那个让全院上下敬畏有加的存在？前六次循环里，他从未感知到任何“另一个自己”的迹象！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惊骇在顾衍脑中疯狂冲撞，几乎要撕裂他的神经。他捏着病历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那干涸的血迹仿佛带着不祥的黏腻，牢牢吸附在他的皮肤上。
“你到底是谁？”顾衍的声音带上了压抑不住的颤抖，“你知道轮回？前六次……你都知道？！”
“我知道的，可比你多那么一点点哦。”林薇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微小的手势，笑容不变，“比如，我知道每一次你是怎么失败的，知道你绑我的绳子打了死结，知道你差点把自己也摔下天台，还知道……”
她忽然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那轻快的语调里渗入一丝冰冷的意味：“……知道有一次，你几乎就要抓住我了，却被‘别人’拦住了。”
别人？顾衍瞳孔骤缩。前六次循环里，每一次上天台都只有他和林薇两人！从未有第三者在场！他失败的原因各种各样，但绝没有一次是被“别人”阻拦！
“你胡说！”顾衍下意识地反驳，心底却冒起一股寒气。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某些细节变得模糊不清。那次他几乎抓住她的循环……是第几次？具体情形……？
“是不是胡说，你很快会知道的。”林薇退后一步，恢复了那副轻松的神态，“现在，合作吗，轮回者先生？你帮我找出让我跳下去的真正凶手，我帮你……结束这场轮回。公平交易。”
结束轮回。
这四个字像是有魔力，瞬间压过了顾衍所有的混乱和怀疑。打破这无尽的折磨，是他目前最深切、最原始的渴望。
“你怎么保证能结束？”顾衍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任何欺骗的痕迹。
“因为只有我知道轮回因何开始呀。”林薇眨眨眼，“凶手找到了，执念散了，轮回自然就断了。很简单，不是吗？”
逻辑似乎无懈可击，但顾衍心中的违和感却越来越强。这一切都太突兀了，太超乎想象了。一份指向自己精神分裂的血病历，一个从寻死者变成神秘引导者的女孩……
楼下传来一阵隐约的骚动，似乎是院长等人不放心，正试图上天台来。
林薇侧耳听了听，撇撇嘴：“啧，真麻烦。‘投资人’先生，你的跟班们来了。这地方不适合聊天了。”
她说着，十分自然地从顾衍手中抽回了那本病历，仿佛那只是本普通的记事本。动作快得让顾衍都没反应过来。
“病历……”
“线索当然要由线索持有者保管啦。”林薇将病历抱在怀里，笑眯眯地说，“等你需要的时候，我会给你看的。现在，我们先离开这里。你得适应你的‘新身份’，这可是我们调查的护身符。”
她说完，不再看顾衍，转身就朝着天台出口走去，脚步轻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顾衍僵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还沾着些许暗褐血迹的手。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谜团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原本清晰的目标——阻止林薇自杀——已经彻底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布满迷雾的沼泽，每一步都可能深陷其中。
而唯一的引路人，却是一个抱着染血病历、行为诡异、声称要找出“凶手”的跳楼女孩。
“顾先生！顾先生您没事吧？！”院长焦急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顾衍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多么荒谬，现状已经改变。林薇是眼下唯一的突破口。他必须跟上她，必须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事。”他转过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符合“投资人”身份的、不容置疑的淡漠，“谁也不准跟来。”
他丢下这句话，不去看院长等人错愕惊疑的表情，快步追着林薇消失的方向而去。
走下天台，穿过安静的楼梯间。林薇并没有走远，就在下一层的楼梯转角等着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捉摸不透的笑容。
“适应得很快嘛，‘投资人’先生。”她调侃道，然后指了指走廊的另一端，“走吧，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或许有‘另一个你’留下的痕迹。”
另一个我留下的痕迹？
顾衍的心猛地一跳。他沉默地跟上林薇，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空旷的走廊里。沿途遇到的医护人员无一不停下脚步，恭敬地低头让路，眼神敬畏地掠过顾衍，又带着好奇和一丝恐惧偷偷打量他身旁的林薇。
这种待遇让顾衍如芒在背，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扮演下去。
林薇带着他穿过大半个住院部，来到一栋相对老旧的附属楼。这里的病人明显少了很多，环境也更加安静，甚至显得有些冷清。他们停在一扇看起来十分厚重的防盗门前，门牌上写着医学档案资料室三。
“就是这里了。”林薇从连衣裙口袋里摸出一把老式的黄铜钥匙，轻松地插进锁孔，转动。
咔哒。
门开了。一股陈旧的纸张灰尘味混合着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没有窗户，光线昏暗，只有一排排顶天立地的档案架，上面密密麻麻塞满了各种文件夹和病历袋，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你怎么有这里的钥匙？”顾衍忍不住问。
“唔，‘另一个你’给的权限呀。”林薇答得含糊其辞，她打开墙上的开关，一盏昏暗的白炽灯亮起，勉强照亮了狭窄的过道，“进来吧，找找看。关于‘你’的档案，可不止外面那一份哦。”
她率先走了进去，身影很快没入高大的档案架之间。
顾衍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这地方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压抑。但线索就在眼前，他别无选择。
他迈步走进档案室，身后的厚重房门无声地、缓缓地，自己关上了。
咔。
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顾衍猛地回头，心脏骤缩。
林薇从一排档案架后探出头，脸上那惯有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别担心，”她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只是怕‘别人’打扰我们。”
“现在，游戏正式开始。”
3 录像带里的“我”
沉重的房门关闭的轻响，在死寂的档案室里回荡，像某种不祥的注脚。
顾衍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拉门把手——纹丝不动。从外面锁上了？还是某种自动锁？他回头看向林薇，她正站在两排高大的档案架之间，昏暗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让那笑容显得愈发难以捉摸。
“只是以防万一。”林薇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手关上了普通房门，“我们现在的‘调查’，可不适合被那些穿白大褂的打扰，对吧，投资人先生？”
顾衍压下心头的不安和质问的冲动。事已至此，他只能跟着她的节奏走。他需要信息，需要线索，需要打破这见鬼的轮回。而这里，这个布满灰尘、存放着过往病历的地方，或许真的有“另一个自己”存在的证据。
“从哪里开始找？”顾衍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档案室里显得有些沉闷。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微霉的味道，吸进肺里带着陈腐的凉意。
林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像只识途的猫，轻车熟路地走向档案室最深处。她的白色连衣裙在昏暗光线下成为一个移动的光点。顾衍紧跟在后，脚下踩着的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极度安静的环境里被放得很大。
档案架越来越旧，上面标注的年份也逐渐提前。最终，林薇在一个角落的架子前停下。这个架子明显更老旧，铁质支架有了锈迹，上面存放的是一些牛皮纸袋而非标准病历夹，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大概是……五年前？”林薇用指尖轻轻划过档案袋边缘的标签，留下清晰的痕迹，“唔，或者更早？记不太清了呢。”她歪着头，语气随意，但顾衍感觉她目标明确。
她踮起脚，从架子上层抽出一个看起来格外厚实的牛皮纸袋，袋子表面用黑色记号笔写着一串编号和“特殊档案”字样，却没有写名字。
“看看这个。”她将纸袋递给顾衍，灰尘簌簌落下。
顾衍接过，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情也随之一沉。他解开缠绕的棉线，从里面倒出的不仅仅是一叠文件，还有几盘老式的迷你DV录像带，磁带外壳上贴着打印的日期标签，同样是五年前。
他率先拿起那叠文件。
是病历记录，但更加杂乱，充斥着大量手写的、字迹狂乱的观察笔记和数据分析。患者姓名处，依然写着“顾衍”。诊断描述变得极其诡异，提到了“强烈的身份认知障碍”、“周期性记忆覆盖现象”、“疑似存在高度协同的双生意识投影”……术语混杂着近乎臆测的描述，看得顾衍头皮发麻。
而在一页体征监测记录的背面，他看到了用红笔重重写下的、几乎划破纸背的几行字，笔迹与他之前看到的医嘱备注一模一样：
观测日志7：主体意识再次断联。‘他’出现了，持续时间3小时17分。行为模式无法预测，权限识别通过最高级。警告：极度危险！
观测日志13：镜像同步率异常提升！‘他’知道我在记录！他对着监控笑了！
顾衍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这些文字透出的疯狂和恐惧感几乎要溢出纸面。另一个“自己”……不仅是存在的，而且似乎……强大且具有威胁性？
“看来文字记录不够直观。”林薇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同样布满灰尘的DV播放器，接口是老式的AV端口。她走到档案室角落，那里有一台被遗弃在杂物堆里的老旧显像管电视机。
她熟练地接上电源和视频线，按下电视机开关。屏幕亮起，发出嗡鸣，显示出灰白的雪花点。
“试试这个。”她从顾衍手里拿过一盘标注日期最早的录像带，塞进播放器。一阵磁带转动的沙沙声后，模糊的画面出现在电视机屏幕上。
画面背景像是一间观察室，色调冰冷，一面墙壁是巨大的单向玻璃。镜头正对着玻璃另一边的房间。那房间布置得像是……一间极度简化的病房，只有一张固定在地板上的床和软包墙壁。
画面中央，一个人背对着镜头，坐在床沿。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顾衍也瞬间认了出来——那是他自己！或者说，是和他一模一样的身形、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人！
镜头下的“他”一动不动，低着头，像是在沉睡，又像是在沉思。
录制的时间显示在屏幕角落，快速跳动。
几分钟后，病床上的“他”忽然动了一下。
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镜头捕捉到了他的侧脸。没错，是顾衍的脸，毫无区别。但下一刻，顾衍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
屏幕里的“他”，表情完全陌生。那不是顾衍惯有的温和或焦虑，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某种玩味和居高临下审视意味的表情。眼神锐利得惊人，甚至透着一丝邪气。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他”转过头，目光竟然精准地、穿透了单向玻璃一般，直直地“看向”镜头后的录制者——或者说，看向此刻正在观看录像的顾衍！
那眼神带着赤裸裸的嘲弄和一丝诡异的熟悉感，仿佛在说：“看到你了。”
顾衍猛地后退一步，呼吸骤停，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的后背。
那不是他！
那绝对不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该有的眼神！那里面包含的东西太过复杂，太过……具有侵略性！
录像还在继续。屏幕里的“他”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缓慢而清晰的微笑。然后站起身，走到了单向玻璃前，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玻璃。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就在这时，录像画面猛地开始剧烈抖动，像是录制者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紧接着屏幕刺啦一声，变成了雪花点。
“看来把当时的医生吓得不轻呢。”林薇的声音在旁边幽幽响起，她不知何时又抱起了那本染血的病历，下巴搁在病历上，看得津津有味。
顾衍脸色惨白，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死死盯着满是雪花的屏幕，那个冰冷的、带着嘲弄笑容的“自己”在他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镜像分裂……另一个自己……切勿相信……
病历上的警告和录像里那个极具压迫感的影像重叠在一起，几乎击垮了他的理智。
“这……这不可能！”他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那是谁？！那到底是谁？！”
林薇关掉了电视机，档案室里重新陷入昏暗和死寂。她转过身，面对着几乎崩溃的顾衍，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认真。
“他是谁？”她重复着顾衍的问题，然后轻轻拍了拍怀里的染血病历。
“病历上说，他是‘另一个你’。”
“但我觉得……”
她顿了顿，看着顾衍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可能就是你要帮我找的——‘凶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