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敲骨吸髓
皇帝萧远山的怒火，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虽然表面上被帝王的威仪强行压制，但那股足以焚毁一切的热量，却让每一个身处殿内的人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太子萧玦的辩解，在此刻显得如此拙劣而可笑。
将所有罪责推给一个弱女子，非但没有为他挽回半分颜面，反而更彰显了他的无能与卑劣。
萧远山冷冷地看着瘫在地上的长子，眼中最后一丝温情也消散殆尽。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重重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太子萧玦，构陷手足，欺君罔上，德行败坏，不堪为储君之表率。
着，废黜太子之位，降为郡王，禁足东宫，无诏不得外出！”
废黜太子！
这西个字，如同一道九天神雷，在殿中炸响。
满朝文武，无不骇然变色。
大燕开国百年，废黜太子之事，尚属首次！
谁也没想到，皇帝竟会如此雷厉风行，不留半分余地。
萧玦整个人都懵了，他瘫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嘴里喃喃自语：“不……不……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然而，帝王金口己开，岂有收回之理。
几个如狼似虎的禁军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的萧玦，拖着他向殿外走去。
萧玦的哀嚎声渐渐远去，而殿内的气氛却愈发压抑。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另一个罪魁祸首——林婉儿。
林婉儿面如死灰，她知道，连太子都被废了，等待她的，只会是更加凄惨的下场。
她匍匐在地，朝着龙椅的方向拼命磕头，额头很快就渗出了血迹。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臣女……臣女也是被逼无奈……被逼无奈？”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哭嚎。
萧澈缓缓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让他原主魂牵梦萦的女人。
“林小姐，我记得，当初你我定下婚约时，你曾对我说，此生非我萧澈不嫁。
你还说，哪怕我只是一个闲散皇子，无权无势，你也心甘情愿，与我白头偕老。
这些话，你还记得吗？”
他每说一句，林婉儿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些话，她当然说过。
可那不过是她为了攀附皇权，稳住萧澈这个痴情种的手段罢了。
她真正看上的，从来都不是萧澈这个人，而是他背后那“皇子”的身份，以及他母亲淑妃在后宫的地位。
当她发现太子萧玦更有可能登上大宝，而萧澈又体弱多病、难成大器时，她便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太子的怀抱。
萧澈看着她闪烁的眼神，心中了然，嘴角的笑意更冷了几分。
“看来你是忘了。
也罢，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凌厉，“我只问你，你与萧玦合谋，意图置我于死地。
如今东窗事发，你觉得，一句‘被逼无奈’，就能了事吗？”
林婉儿浑身一颤，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向萧澈，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求。
她希望这个曾经爱她入骨的男人，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放她一马。
然而，她看到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萧澈不再理她，而是转身面向皇帝，躬身一拜。
“父皇，儿臣有一请。”
“说。”
萧远山看着这个一夕之间仿佛脱胎换骨的儿子，眼神复杂。
“林婉儿构陷皇子，乃是大罪。
其父太傅林如海，教女无方，亦难辞其咎。
但儿臣以为，此事罪在林婉儿一人，不应株连林家满门。”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愣。
谁都没想到，萧澈竟会为林家求情。
就连跪在地上的林婉儿，也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难道……难道对我还是有情的？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听萧澈继续说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林家既享受了太傅之尊荣，便应承担相应的责任。
儿臣恳请父皇，下旨——”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命林家，倾尽家产，为我大燕北境三十万戍边将士，捐赠粮草冬衣！”
话音落下，满殿皆惊。
这……这比杀了林家还狠啊！
太傅林如海，乃是三朝元老，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林家更是百年望族，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萧澈这一招，看似是为林家求情，免了他们的杀身之祸，实则是要将林家这棵参天大树连根拔起，敲骨吸髓，榨干他们最后一点价值！
为三十万大军捐赠粮草冬衣，那将是一个何等恐怖的天文数字？
足以让林家从云端跌落泥潭，从此一蹶不振！
更狠的是，这个理由冠冕堂皇，谁也挑不出错来。
为国捐赠，为将士谋福祉，这是天大的功德。
林家若是不从，就是抗旨不尊，不忠不义。
若是从了，那便是倾家荡产，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报复，而是阳谋！
是诛心！
龙椅之上，萧远山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他这个九子，不仅心思缜密，手段更是狠辣果决。
废太子，惩罪臣，这些他都能做。
但唯独“抄家”这件事，他身为帝王，需要顾及影响，尤其对方还是太傅林如海这样的文臣领袖，稍有不慎，便会引起朝局动荡。
可萧澈的提议，却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以“捐赠”之名，行“抄家”之实。
既充盈了国库，解决了北境将士的燃眉之急，又惩罚了林家，还为自己博得了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名声。
一箭三雕！
“准奏！”
萧远山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应允了萧澈的请求，“传朕旨意，林如海教女无方，御下不严，革去太傅之职，闭门思过。
林家即日起，变卖家产，筹措粮草，一月之内，送抵北境。
若有延误，按军法处置！”
“至于林婉儿……”皇帝的目光落在那个己经彻底瘫软的女子身上，厌恶地皱了皱眉，“构陷皇嗣，罪不容赦。
但念其揭发萧玦阴谋亦算有‘功’，功过相抵。
着，罚入浣衣局，终身不得出！”
罚入浣衣局！
那是宫中最苦最累的地方，进去的人，十有***都活不过三年。
这个惩罚，比杀了她还要让她痛苦百倍。
林婉儿听到判决，两眼一翻，竟首接吓晕了过去。
立刻有宫人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她拖了下去。
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廷大戏，至此，终于落下了帷幕。
风波平息，皇帝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萧澈身上。
“澈儿，你今日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你想要什么赏赐？”
殿内百官的耳朵，瞬间都竖了起来。
太子被废，九皇子力挽狂澜，挫败阴谋。
接下来，这储君之位，难道要……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萧澈的回答。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他开口，哪怕只是稍稍流露出一点对权力的渴望，以他今日立下的大功，皇帝很有可能会动了立他为储的心思。
然而，萧澈的回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要官，没有要爵，更没有觊觎那空悬的太子之位。
他只是对着皇帝，深深地拜了下去。
“父皇，儿臣什么赏赐都不要。”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儿臣今日，方知性命之可贵。
儿臣体弱，无心朝政，只求父皇能恩准儿臣……出宫建府，寻访名医，安心调养身体。
于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