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刚退回到床边，走廊里突然炸响一声尖叫。
不是那种寻常的哭闹，而是淬着极致恐惧的锐鸣，像玻璃被硬生生撕裂。
紧接着是铁链拖地的“哗啦”声，沉重、滞涩，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被铁链捆着拖动，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刺得人耳膜发疼。
林默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下意识地贴紧墙壁，冰凉的瓷砖透过病号服传来寒意，却压不住后背泛起的热汗。
十二道声线在他脑海里炸开，这一次不再是混乱的嘈杂，而是惊人的一致——所有声音都在低喊：“来了！”
走廊里的尖叫此起彼伏，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有女人的哭喊，男人的咆哮，还有孩童尖利的哭嚎，这些声音混杂着铁链的拖拽声、铁门被撞得“砰砰”作响的震动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恐惧之网，将整个楼层都罩了进去。
林默屏住呼吸，耳朵紧紧贴着墙壁。
墙体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沿着走廊狂奔，脚步声杂乱无章，其中还夹杂着某种……湿滑的摩擦声，像是有人拖着沾满黏液的布块在跑。
“月亮红了……”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从隔壁病房传过来，隔着一堵墙，却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那声音像是用砂纸磨过木头，每个字都带着碎裂的质感，重复着，循环着，像卡在齿轮里的唱片：“月亮红了……它们要出来了……月亮红了……它们要出来了……”是老陈。
住在隔壁的那个老头，据说年轻时是个天文爱好者，总是对着窗户念叨星象。
林默见过他几次，背驼得像座桥，手里总攥着块磨得发亮的鹅卵石，说那是“星星的碎片”。
此刻，老陈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痴迷，只剩下一种近乎癫狂的笃定。
每说一句，就能听见铁链撞击墙壁的“哐当”声，像是他正被铁链锁着，在病房里疯狂踱步。
“它们……是谁？”
林默对着墙壁无声地问。
十二道声线突然沉寂下来，像是在倾听，又像是在恐惧。
只有那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影魅。
以恐惧为食，以影子为巢。”
影魅？
林默想起床底那声满足的叹息，想起李护工手背上蠕动的阴影，想起草坪上那些扭曲的人影。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突然明白，那些藏在阴影里的东西，不是幻觉。
走廊里的尖叫突然低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
只剩下铁链拖地的声音还在持续，还有老陈那不知疲倦的念叨，像一道诡异的背景音。
林默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
铁门的缝隙里，有什么东西正慢慢渗进来——不是光，而是比黑暗更浓重的阴影，像融化的墨汁，顺着门框的边缘缓缓流淌，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
那阴影里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闪烁，像无数双眼睛。
“别出声。”
低沉的声音警告道。
林默立刻捂住嘴，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看见那滩阴影突然动了一下，像有生命般隆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随即又平复下去，仿佛在试探。
就在这时，隔壁的念叨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轻的、类似布料被撕裂的“嗤啦”声， followed by一阵黏腻的吮吸声，像有人在贪婪地吞咽着什么。
林默的头皮瞬间炸开。
他死死盯着门口的阴影，那滩墨汁般的东西似乎被隔壁的动静吸引，流淌的速度加快了，顺着门缝往病房里蔓延，所过之处，地板上的血月光斑像是被吞噬了一样，变得越来越黯淡。
手腕上的红痕突然剧烈地灼烧起来，像是有火在血管里烧。
林默低头一看，那些红痕己经变成了暗红色，像一条条细小的血线，正顺着手臂往上爬。
“噬影貘……”十二道声线突然齐声低语，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第一重封印……松动了……”噬影貘？
是那道在他脑海里苏醒的凶兽灵魂？
林默感觉身体里涌起一股陌生的力量，冰冷、饥饿，带着一种撕碎一切的冲动。
他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尖锐起来，在地板上划出细微的白痕。
视线里的世界开始变化，墙壁、铁门、地板，在他眼中都褪去了原本的颜色，只剩下无数流动的阴影，像一条条缠绕的蛇。
而在那些阴影深处，他看见了无数张模糊的脸——痛苦的、恐惧的、绝望的，那是被吞噬的情绪凝结成的印记。
门口的阴影己经蔓延到他的脚边，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脚踝往上爬。
林默能“看见”那阴影里包裹着的东西：一团没有固定形态的黑雾，里面塞满了细碎的、咀嚼骨头的声响。
影魅！
它进来了！
林默猛地向后缩去，后背撞在床腿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团阴影瞬间加速，像潮水般涌过来，顶端化作一只扭曲的手爪，抓向他的脚踝！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红痕突然炸裂开来，一道银白色的光从皮肤下冲了出来，在他面前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那影魅的手爪撞在屏障上，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像被强酸腐蚀般退缩回去，在地板上留下几缕青烟。
林默喘着粗气，看着那道银白色的光。
光里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在蠕动，像一头蜷缩的野兽，正缓缓睁开眼睛。
走廊里的铁链声停了。
整个楼层陷入一种死寂，只有那道银白色的光在微微波动，映着林默眼底跳动的、属于凶兽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