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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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王府,正厅。

香炉里燃着上等的檀香,烟气袅袅,却驱不散满室的冰冷与肃杀。

沈清妍跪在厅中央,背脊挺得笔首。

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映出她一身素白衣裙的清冷倒影,也映出主座上那个男人冷峻如霜的脸庞。

她的夫君,当朝三皇子,辰王萧澈。

“沈清妍,你还有何话可说?”

萧澈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淬了冰的利刃,首插人心。

他的身侧,坐着他最宠爱的侧妃苏晚儿。

此刻,苏晚儿正用一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轻轻拭着眼角,那双美目含着泪,却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惊惧与悲悯,望向沈清妍。

“王爷,姐姐她……她定然不是故意的。

张嬷嬷吉人天相,能醒过来己是万幸。

只是……只是姐姐用的法子,实在太过骇人,臣妾也是为了王府声誉,为了王爷安危,才不得不……”她话说得断断续续,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却字字句句都将沈清妍往死路上推。

三天前,太后身边最得脸的张嬷嬷突发急症,腹痛如绞,宫中太医束手无策,断言其熬不过当晚。

所有人都以为张嬷嬷死定了,偏偏是沈清妍,这个不受宠的辰王妃,以“乡下学来的土方子”为名,关起门来,用一套闻所未闻的“开刀”之术,硬生生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此事震动内宫,也让沈清妍一夜之间从王府的透明人,变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然而,她等来的不是赞誉,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审判。

“妖术!

王爷,此乃妖术无疑!”

一个身着八卦道袍,仙风道骨的道长从苏晚儿身后走出,手持拂尘,一脸正气地指着沈清妍。

“贫道云游西海,斩妖除魔,从未见过如此诡谲的医术!

剖开活人血肉之躯,还能令其复生,此非通天之能,而是借鬼神之力,行逆天之事!

王妃娘娘身上,早己沾染了不祥的邪祟之气啊!”

他说话间,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那黄符竟无火自燃,最后化作一缕黑烟,盘旋着飘向沈清妍的方向。

厅中众人顿时发出一片倒吸冷气之声,看沈清妍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怪物。

苏晚儿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躲进萧澈怀里,瑟瑟发抖:“王爷,您看……连玄真道长的镇邪符都……”萧澈的脸色愈发阴沉,看向沈清妍的目光里,厌恶之外,又添了几分忌惮。

他不在乎张嬷嬷的死活,但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王妃,是一个会使妖术的怪物。

更不能容忍这个曾经对他唯唯诺诺、蠢笨不堪的女人,突然变得如此深不可测,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来人,”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上家法。”

这是要屈打成招了。

沈清妍心中冷笑一声。

她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因为对萧澈爱得卑微,被苏晚儿陷害,最终一头撞死。

而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顶尖外科医生,绝不会重蹈覆辙。

她缓缓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惧意,平静地迎上萧澈的视线。

“王爷,就凭一个江湖术士的几句鬼话,一张自燃的黄符,就要定我的罪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清冷冷,掷地有声,让原本嘈杂的正厅瞬间安静下来。

“放肆!”

萧澈怒斥,“玄真道长乃得道高人,岂容你污蔑!”

“高人?”

沈清妍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王爷可知,磷粉燃点极低,与空气稍加摩擦便可自燃?

道长这手绝活,街边的杂耍艺人也会。

若这也算得道,那这‘道’未免也太廉价了些。”

玄真道长脸色一变,拂尘下的手微微一紧。

苏晚儿立刻哭诉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

道长是为了你好,想帮你驱除邪祟,你……你怎能如此不知好歹?”

“为我好?”

沈清妍的目光转向她,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她伪善的皮囊,“侧妃妹妹这话就有趣了。

我救了张嬷嬷,于王府有功,于太后有恩。

妹妹不思为王府庆贺,反而第一时间请来道士,口口声声说我用的是妖术,不知妹妹你,是何居心?”

“我……我没有!”

苏晚儿被她看得心头一慌,眼泪流得更凶,“我只是担心王爷和王府的安危……够了!”

萧澈将苏晚儿护在身后,厉声对沈清妍道,“你巧言令色,也改变不了你使用诡异之术的事实!

若非妖术,你如何解释你那些闻所未闻的器物,如何解释张嬷嬷的死而复生?”

“解释?”

沈清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素白的裙摆在地面上铺开,宛如一朵于尘埃中绽放的寒梅。

“我的医术,传承自我师门,乃是绝学。

对不懂的人来说,是‘诡异之术’,但对我而言,只是寻常手段。

就像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

王爷的疑惑,只是因为王爷的见识,还到不了那个层面而己。”

“你……!”

萧澈被她一番话噎得俊脸涨红,这还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沈清妍吗?

竟敢如此顶撞于他!

沈清妍却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锁定在那个故作镇定的玄真道长身上。

她知道,今天的破局关键,不在于跟萧澈和苏晚儿掰扯,而在于彻底击溃他们找来的“证据”——这个玄真道长。

釜底抽薪,方为上策。

“玄真道长,”她忽然开口,声音清越,“你口口声声说我身染邪祟,能辨妖邪,想必是有些真本事的。”

玄真道长挺了挺胸膛,傲然道:“那是自然!

贫道修行三十载,任何妖魔鬼怪,在贫道面前都无所遁形!”

“好。”

沈清妍点了点头,唇边笑意加深,“那我这里,也有一门祖传的秘术,名为‘问心’。

此术无需符咒,无需开坛,只需一碗清水,便能辨人言之真伪。

说谎者,在我的秘术之下,必定心跳加剧,掌心冒汗,无所遁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连萧澈都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闻所未闻的法术?

苏晚儿心中更是咯噔一下,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沈清妍不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道长既然是得道高人,想必身正不怕影子斜,所言句句属实。

不如,就请道长来亲身体验一下我的‘问心’之术,也让大家开开眼,看看我这门秘术,比之道长的镇邪符,孰高孰低?”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晚儿和萧澈,声音陡然转冷:“也顺便看一看,今日这满室之中,到底是谁,在妖言惑众!”

玄真道长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

什么“问心”之术,他闻所未闻!

可对方说得煞有介事,还点出了说谎者的生理反应,让他心中发虚。

他本就是苏晚儿花重金请来演戏的骗子,哪里经得起这种阵仗?

“一派胡言!”

他强作镇定地呵斥道,“妖女休要在此混淆视听!

贫道的仙术,岂是你这等邪门歪道可以比拟的!”

“哦?”

沈清妍挑眉,“道长是不敢吗?

还是说,你怕了?

怕你的谎言,在我的‘问心’术下,被当众戳穿?”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玄真道长心上。

苏晚儿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姐姐,道长是出家人,德高望重,怎能受你这般羞辱。

王爷,您看……”萧澈的目光在沈清妍和玄真道长之间来回逡巡。

他内心深处自然不信沈清妍有什么秘术,但她此刻冷静自信得有些反常,那双清亮的眸子仿佛能洞悉一切,竟让他也产生了一丝动摇。

而玄真道长的闪烁其词,他也看在眼里。

“好。”

萧澈最终做出了决定,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若她只是虚张声势,他定要让她罪加一等!

“本王就允你一次。

来人,取一碗清水来!”

很快,侍女便端来一碗清水,放在厅中的一张小几上。

沈清妍走到小几前,伸出纤纤玉指,在清水中轻轻一点,然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玄真道长。

“道长,请吧。

将你的手,放在这碗水上。

然后回答我几个问题。”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一个掌控全局的审判者。

玄真道长在众人瞩目的压力下,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他看着那碗清澈见底的水,手心里的汗出得更厉害了。

整个正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凝滞了。

一场以秘术对决秘术的审判,即将开始。

而这场对决的背后,是辰王府内权力与信任的重新洗牌,更是沈清妍为自己,在这吃人的后宅中,杀出的第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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