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以八年为期,许我一场盛大的婚礼。为他,我放弃进入外交署的梦想,
作为他的翻译陪他白手起家。直到七周年纪念那天,我收到的礼物是陆衍订婚宴的工作邀请。
他信誓旦旦:订婚宴上外国客户需要沟通,我信不过别人,还是交给你来。联姻而已,
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你知道,我的身体不会接纳其他任何女人。此刻才明白,
我译得出语言,却难以译通他的心。我点点头,可以,不过节假日工作我需要十倍工资,
没问题吧?01陆衍的眉头微微皱起,似是没有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直到听到工资,
他才沉沉地笑出声,将一张黑卡甩给了我.多买点吃的,最近瘦了。还没接过卡,
陆衍就先递来了熟悉的药片。陆衍的意思很明确,
他要继续跟我保持这种仅限肉体又毫无负担的关系。从二十岁走到二十七岁,
我把人生里最珍贵的七年给了陆衍。如今却只能质问自己,当年排名第一的同声传译,
现在究竟还剩多少野心。陆衍看我半天没回应,把水杯重重地搁在了床头。
联姻之前别给我找麻烦,让我为难。那你别上我啊?我咧了下嘴,想开了,
也来了反驳的勇气。訾岳,是你主动走进我办公室说不需要负责的,现在说这个,幼稚。
没错,从大学的惊鸿一瞥到工作的一路随行。我以为高岭之花能为我低头,
以为时间成本能让当初戏谑的不负责变成不离开。这的确是太幼稚。仰头吞下药片,
陆衍的表情才放松下来,晚上还有商宴,别让我看着你带着情绪工作。
联姻对象还未回国,陆衍仍旧施舍给我一个女伴的身份。刚进宴会厅门口,
陆衍快步走了过来。我早说了这件要扔掉,谁准你穿的?低头看看,
无非是露肤度高了一点。陆衍从休息室找来一件披肩,不由分说按在我的肩头。
我无视他喋喋不休的质问,提着裙子向里走去。陆衍追过来,满是隐忍的愤怒。
你什么态度……见到客户,他才深吸一口气噤了声。陆总,訾翻译。訾翻译,
有些陌生的称呼。在此之前,陆衍的客户早已戏称我为陆太太,甚至打趣为小嫂子。
现在整齐划一的訾翻译,显然是有人统一做了更正。陆衍在为另一个女人正名。
正要远离他们无聊的吹捧,门口传来了喧闹声。一袭红裙,容貌娇美,
身边是簇拥着的吹捧者。热烈又张扬。伸手拨开人群,女人停在了陆衍的身旁。
不枉我提前了航班,未婚夫,我是常琪。随后仰头睨了睨我。这位是?
陆衍退后几步,跟我拉开了距离。陆氏的首席翻译,訾岳。常琪身后的女生冷笑了一声。
在这是翻译,在别的地方是翻什么?床上翻身吗?哎,怎么能这么说?
訾小姐在陆氏工作很长时间了吧,真是特别能干啊。能干两个字被她发了重音,
常琪语气里的调笑味不能更明显,从上到下的打量让我觉得一阵恶寒。我勾了勾唇角,
微微侧开脸。如果常小姐也需要翻译业务的话,我很愿意效劳。
常琪嫣红的指甲摸过我的胸针,一把拽了下来,气音打在我的耳畔。这么专业?
果然不是简单角色,訾岳是吧,我们走着瞧。转向陆衍,她的笑容大方又得体。未婚夫,
我想你的女伴应该换人了?自然地搂过陆衍的胳膊,常琪扬长而去。而身侧的陆衍,
自始至终低着头,没说过一句话,也没给过我一个眼神。
02刚刚寂静的宴会这才重新热闹起来。訾翻译也有七年了吧,这下真是说甩就甩啊。
正牌回来了,包养的货色还不靠边站?何必甩呢,七年都过来了,
结了婚不是照样能玩吗?关键是免费啊。手指收紧,我看向不远处的两人。陆衍微微低头,
带着淡淡的笑意,似是努力听着常琪的轻语。背过身去,我不再回头。没错,我们走着瞧。
第二天,我就收到了常琪的工作邀请。同行人还有陆衍。进入公司大门前,
陆衍告诫道:别故意说起我们之间的事,惹她生气。好大的一口锅扣下来,
原来昨晚的诸多挑衅,是我“惹”出来的结果。我不打算与他争辩,正要进入办公室,
常琪的秘书独把我拦了下来。请问有预约吗?参加常小姐今天线上的国际会议,
我是翻译。秘书反复查看行程表。这边没有交代呢,要不您等一下?陆衍也说道。
你先等着,我去找她聊聊。这一等,就从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
常琪特别安排了秘书守在门口,却连一杯水都没见到。办公室隔音不好,
我甚至能听见不远处常琪和陆衍讨论的轻笑声。直到四点半,常琪才姗姗来迟。
真是不好意思,拉着阿衍问了些订婚宴的事,訾翻译是不是等急了?出门只带了两颗糖,
我的脑袋已经有些发晕了。只不过强烈的胜负欲袭来,特别是在这个女人面前。
我掐了掐指尖,疼痛让我笑着扬了扬头。没关系,现在开始吗?会议的暖场阶段,
常琪不经意地提起。本次会议的翻译訾小姐是京大的高材生,不过背靠陆氏这么多年,
是不是真优秀嘛……她颇有深意地停顿。如有怠慢,也请各位不要见笑。
会议室里传开几声轻笑,在他们看来,我无非是毫无才学的包养关系户。
视频会议那端突然传来陌生的男声。常琪,你把这次合作当做什么?公报私仇的游戏吗?
难得看见常琪的脸色慌了几下。开玩笑的,会议可以开始了。刚要坐下,
常琪指了指身后的位置。怕訾翻译听不清,不如站在我身后更方便吧。为了确保效果,
我还是顺从地站在了常琪的身后。常琪为此次刁难做足了准备,又轻又快的语速,
细密复杂的专业词汇,
还有时不时的打断和“纠正”……模糊又细微的声音让我不得不保持弯腰站立的姿势,
三四个小时下来,本就有伤的腰椎更是痛得让我汗流浃背。会议结束,
常琪颇为惊讶地转过脸来,脸上笑晏如花,高跟鞋却重重地碾过我的鞋尖。
不是腰肌劳损吗,这么能忍?小瞧你了啊,訾岳。凉意从心底蔓延至指尖,
我的腰伤只有陆衍知道。一瘸一拐地挪出公司大门,远处是我熟悉的迈巴赫。
陆衍正靠在车边,漫不经心地晃着腕表,熟悉的等待姿势。无数个夜晚,
他就是这样等待着接我回家。又累又疼,我习惯性地向他走去。
陆衍明显看到了我死灰般的脸色,扯了扯领结就要抬腿过来。
一抹笑意晏晏的身影扑进了他的怀里。刚才麻烦你去取咖啡,辛苦吗?
陆衍的脚步踉跄几步,最终停住脚步。及时搂住了她的腰,低头接过她的手包,拉开了副驾。
怎么会,天凉,先上车,爸妈还在家里等你。两人的互动自然又温馨,是我曾经预想的,
我和陆衍婚后的生活。驶离前,陆衍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是警告还是请求?
请求我应该在这个时候做一个安静的观众。警告我应该更听话,更乖顺些。
03回到家倒头就睡,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陆衍的声音。起来。听到了就别装睡。
迷糊之间,陆衍已经将窗帘拉开,刺眼的光线让我不得不起身。今天常琪就要搬进来,
你在不合适,现在就收拾东西,我给你找好公寓了。见我没回话,
陆衍用指尖拂过我的碎发。不愿意?和她只是形式而已,你应该懂的。我躲开他的触碰。
怎么会不愿意?陆总的金屋藏娇,我荣幸还来不及。说罢,我扯过行李箱,不再看他。
一件一件放进箱子里,才发现七年时间也并没有太多痕迹。陆衍指了指书桌抽屉。
送我的那些,也拿走,害怕她发现闹起来。是七年来我为陆衍准备的礼物。摆放得整齐,
却一件都没有拆开过。你从来没拆开看过吗?我的那些手写信,手绘的……重要吗?
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陆衍环住我的后腰,细密的气流从耳侧传来。你离不开我的,
对吧。我的手稿呢?这是大学期间,我在陆衍的陪伴下尝试翻译的第一本诗集,
底页还写着我们一起许下的愿望。前前后后用了两年时间,作为毕业礼物送给了陆衍。
他说这本集子是他的安心符,平时总要夸张地放在枕头下面,甚至每次出差都不曾落下。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那个你不能拿走,我要保留。我把满柜礼物倒进了垃圾桶。
带不走了,扔了吧。又在耍脾气?你明知我……未说尽的话被铃声打断,我瞥了一眼,
备注是琪琪。真可笑,跟了他七年,我的备注还是干巴巴的翻译訾。
我也曾经撒着娇问他原因。爸妈和董事看见,不会误会。他是这样解释的。
一会我去陪常琪选戒指,你乖乖跟着司机去公寓,改天我去看你。我安静地点了点头,
陆衍才施舍般地抚了抚我的发顶。离开前回望着住了七年的故地,我想,
訾岳应该有了新生活。我给司机递过一个新地址。麻烦您直接去这儿吧。陆衍的订婚宴,
我决定最后一次作为陆氏翻译的身份出现。盯着门厅处的订婚照,
我一眼注意到了两人手上的对戒。闪光灯下璀璨的蓝钻,是我曾经钟情的款式。坦白说,
陆衍送过我许多礼物,唯独没有戒指。戒指是要在正式场合,精心准备给妻子的。
原以为他在等一个正式场合,却没想过我从不在妻子的候选人中。调整好心情,
我配合着陆衍问候完外宾,就打算默默离开。还没走出几步,
就被迎面甩来的文件夹砸中了鼻梁。常琪假装惊讶地甩了甩手。抱歉,手滑呢。
她勾起唇角,举着香槟站在我的面前。祝词还要麻烦訾小姐翻译呢。与文稿一致,
常琪感谢了来宾,对自己的婚姻进行了美好的展望。尽管我拼命克制着情绪,
可声音还是不住地颤抖。最后——常琪笑着看向我。我要特别感谢訾小姐。
没名没分地跟着阿衍七年,我很感谢訾小姐对他的照顾。虽然像她这样地位的人,
能有机会接近阿衍,已经是她的人生巅峰了。我停止了翻译,大厅一片寂静。
宾客们听或戏谑或讽刺的目光投射过来,常琪一步一步地靠近我。作为未婚妻,
我希望訾小姐认清自己的地位,别再做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叠信纸。
听说这是訾翻译第一本译文手稿。他给我的,说是怕我无聊,可以翻着玩。下一秒,
暗红的酒液就浸透了全部纸张。确实挺好玩。主要是留在我未婚夫这里没什么用。
我拼了命地抢夺,最终只剩下滴着红酒液的碎片。与陆衍无关,
我只是想抓住那个还野心勃勃自己。沉默了几秒,我把惨不忍睹的书页甩在了常琪身上。
霎时间,她纯白的高定上满是红酒的点渍。訾岳,你疯了!怎么了?
陆衍换下衣服走来,轻柔地地扶住了常琪。阿衍,我可以不追究衣服的损失,
但她今天必须给我跪下道歉!陆衍没做声,只是脱下西装,盖在了常琪肩头。
你先去把礼服换下来,我来处理。常琪愣了愣,语气也渐渐软下来,回头瞪了我一眼。
我在休息室等你。陆衍的脚步声逼近,皮鞋的哒哒声审判般地压在我的心间。
04道歉。毫无反驳的余地,陆衍命令式的口吻让我觉得异常陌生。
你跟着我在她面前服个软,承认自己错了,这件事就结束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不管发生什么,现在道歉!可能是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冲,他揽过我的肩膀。
我是在保你。我冷笑道。陆总保了我这么久,很辛苦吧,以后不用了。
陆衍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拉扯着我走向休息室。别做梦了!没有我的苦心经营,
你做个破翻译早就饿死了!混乱挣扎中,陆衍的动作被熟悉的一声打断。
陆总的行事风格,就是这样的百闻不如一见?看向大厅门口,并不认识迎面而来的男人,
只觉得声音莫名觉得在哪里听过。那我很担心陆总和我们的合作。陆衍松开了手,
我才得以脱身。常琪从休息室探出头来,刚刚还肆意的表情顿时拘谨了不少。舅舅。
常琪的大靠山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公司实际掌权的母亲和小舅。常父常母婚姻破裂,
但碍于脸面,一直在暗中争锋。这么多年来,常父想借常琪肃清妻子的商业势力,
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几年前,常母过世,
只剩下常琪的小舅还在用心维护着姐姐的商业版图。那么这位,
显然是目前公司的实际掌权者,傅渊 。傅渊点点头,并不多停留,只留下一句。
订婚快乐。不过常琪和陆总的合作案,我想还有一些修改,请陆总待会亲自找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