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清晰地来自柜台外侧，那个靠近门口的巨大博古架深处。
黑暗在那里格外浓稠，昏黄的台灯光线根本无法穿透，只能隐约看到层层叠叠的架子轮廓和上面堆积如山的各种阴影。
每一声撞击都让林凡的肌肉绷紧一分。
他能感觉到，伴随着这声音，博古架深处那“注视”他的目光变得愈发锐利和……贪婪。
那不再是单纯的好奇，更像是一只被囚禁己久的饿兽，突然闻到了新鲜血肉的味道。
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爷爷笔记上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录——“青眼狐玉佩”、“死胎脐带”、“画中仙”——此刻不再是虚幻的文字，而是化作了眼前这实实在在、令人窒息的恐怖。
就在这时，他手腕上那串温润的古铜钱，热度陡然增加，变得有些烫人，仿佛在发出警告。
与此同时，他紧握在右手中的那块漆黑符牌，中心的暗色玉石旋转似乎加快了，那股冰寒之意顺着手臂蔓延，竟让他狂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丝。
是这些东西在起作用？
爷爷留下的……法器？
林凡猛地想起毛边纸上的字：“铜钱压煞，木符护身，切记随身。”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
他死死攥着符牌，戴着铜钱串的手颤抖着扶住柜台边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
爷爷既然留下了这些东西，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深吸一口那混合着霉味和异香的空气，努力回想爷爷笔记里的只言片语。
那东西被“封印处置”了？
还是被“暂封”在某个格子里？
它怕什么？
撞击声还在继续，而且似乎变得更加急促了一些。
“咚！
咚！”
不再是缓慢试探，带上了一丝焦躁和力度。
甚至隐约的，林凡好像听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像是用指甲刮擦木头的“沙沙”声混杂其中。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柜台桌面，落在那本深蓝色的账簿和散落的毛边纸上。
他颤抖着手拿起一张纸，上面写着“红绳缚物，勿动勿视”。
他又猛地看向博古架方向——那声音传来的区域，似乎隐约能看到某个格子上，缠绕着几圈暗淡的红色丝线？
难道……是那东西？
他鼓起全部勇气，压低身体，借着柜台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望向声音来源。
昏光下，他看清楚了。
博古架中层的一个格子，比其他格子更暗，外面似乎罩着一层黑色的绒布。
但此刻，那绒布之下，正有明显的凸起物在一下下地撞击着格子的内壁！
而那个格子的开口处，赫然交叉贴着两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其中一张纸条的一角己经微微翘起！
格子的框架上，确实缠绕着几圈细细的红绳，但颜色黯淡，仿佛褪了色。
每一次撞击，那翘起的符纸角就震动一下，仿佛随时会彻底脱落。
而那“沙沙”的刮擦声，正是从黑布下面传来！
怎么办？
怎么办？！
林凡头皮发麻。
他根本不知道那黑布下面是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冲过去把符纸贴好？
他毫不怀疑自己靠近的瞬间就会发生极其可怕的事情。
他的手无意间又碰到了那串铜钱。
温热的触感再次传来。
他福至心灵，猛地想起一些模糊的、从电影里看来的情节——铜钱是不是能辟邪？
死马当活马医！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试图从手腕上褪下铜钱串。
但因为紧张，手指僵硬，一下子没拿稳，五枚铜钱“哗啦”一声散落开来，有三枚掉在柜台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另外两枚则滚落到了地上。
“咚！”
博古架里的撞击声猛地一停！
那诡异的刮擦声也消失了。
整个当铺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林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停滞了。
失效了？
反而惊动它了？
然而，预想中更猛烈的爆发并没有到来。
几秒钟后，那黑布下的东西，似乎极其不甘心地、又轻微地“咚”了一声，但这声音比之前小了很多，带着一种迟疑和……忌惮？
林凡愣住了。
他低头看向散落在桌面上那三枚铜钱。
它们看似无序地分布着，但在台灯昏黄的光线下，它们表面似乎流转着一层极淡的、温润的光泽。
它们好像……起作用了？
虽然只是散落，但似乎无形中构成了某种干扰，让那东西感到了不适？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摸索着捡起掉落在脚边的另外两枚铜钱。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铜钱的瞬间，博古架那个格子里，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叹息般的嘶嘶声，随后，彻底没了动静。
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的被注视感，也骤然减弱了大半，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不再那么具有侵略性。
林凡瘫软地靠坐在柜台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己经将他的后背完全浸湿。
他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五枚救了他一命的铜钱，另一只手则死死握着那块始终冰凉的符牌。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但就在他心神稍定的那一刻——“叮铃——叮铃铃——”一阵清脆悦耳、甚至有些欢快的铜***，毫无征兆地从当铺的深处，那通往后面生活区域的门口方向传了过来！
林凡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扭头望去。
只见那通往内室的门口，昏暗的光线下，不知何时，竟然挂着一串用红绳系着的、小巧的古铜铃铛。
此刻，它们正无风自动，轻轻地、急促地摇晃着，发出阵阵清脆的警示般的***！
***响彻死寂的当铺。
林凡浑身的血液几乎要冻结。
柜台这边的撞击声刚停，深处的铃铛就响了？
这又是什么？
是警告？
还是意味着……有别的什么东西，被刚才的动静惊动了，或者……进来了？
他惊恐地望向当铺那扇掩着的大门缝隙。
外面的天光，不知何时，己经彻底暗淡了下去。
黑夜，降临了。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