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谢知鸢,镇国大将军的嫡女。我爹常说,养马和做人一个道理,都得懂分寸,知进退。
他没说的是,有些人,她不是人,她是来找抽的。皇家春日马场,衣香鬓影,
人人都想在圣上面前露个脸。我不想,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喂我的马。我的爱马“赤焰”,
是北境异种,神骏无双,也是我爹留给我唯一的念想。可偏偏,当朝最受宠的灵安公主,
看上了我的赤焰。她说,我的马能被她看上,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说,让我开个价,
或者,她直接牵走。周围的人都劝我识大体,不过一匹畜生,何必得罪金枝玉叶。我笑了。
我告诉她,这马,你牵不走。不是我小气,是怕你没那个命骑。她不信,以为我在拿乔。
后来,她终于明白,我谢知鸢从不说谎。尤其是在“会死人”这件事上。这个故事,
就是关于我如何教会一位公主,什么叫“福气”,什么叫“代价”。1我爹是镇国大将军,
常年驻守北境。京城里关于他的传说很多,说他能止小儿夜啼,说他一瞪眼,
北境的蛮子就得哆嗦三天。这些我都没见过。我只记得他每次从战场上回来,
脱下那身冰冷的铠甲,第一件事就是冲进马厩。他身上的味道,一半是血,一半是马。他说,
好兵,离不开好马。男人,也离不开好马。我问他:“那我呢?”他喝着劣质的烧刀子,
胡子拉碴的脸上咧开一个笑:“你啊,你得有匹比所有男人的马都好的马,
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于是,在我十六岁生辰那年,
他派亲卫千里迢迢从北境送回来一匹马。就是“赤焰”。第一次见到赤焰的时候,
它被关在特制的铁笼子里,浑身赤红,没有一根杂毛,四蹄踏雪般雪白。
它的眼睛不是寻常马的温顺,而是鹰的,狼的。里面全是桀骜不驯的野性。押送的亲卫队长,
一个脸上三道疤的汉子,心有余悸地告诉我:“小姐,这马是将军从狼群里抢回来的马王,
性子烈得跟火炭一样。除了将军,谁靠近它三步之内,非死即伤。您……”他的意思我懂。
怕我降不住。我没说话,只是绕着笼子走了一圈。赤焰的目光一直跟着我,
鼻子里喷出灼热的气息。我让我哥,谢昭玉,把所有人都遣散。空旷的马场里,只剩下我,
我哥,还有一个笼子里的畜生。我哥紧张地握着剑柄:“知鸢,别胡来。
爹送你的意思是让你养着看,不是让你骑。”我没理他,径直走到笼子前,打开了锁。
笼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腥风扑面而来。赤焰像一支离弦的箭,直冲我而来。我哥惊呼一声,
拔剑就要上前。我抬手拦住了他。就在赤焰的铁蹄快要踏上我额头的时候,
我从袖子里摸出一颗东西,塞进了它张开的大嘴里。那是一颗北境特产的糖滚石,又硬又甜。
我爹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一小包。他说,北境风沙大,含一颗在嘴里,能润嗓子,
也能让心里头甜一点。赤焰的动作停住了。它巨大的头颅离我不过一指之遥,
嘴巴里嚼着那颗糖滚石,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那双野性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困惑。
我伸出手,轻轻放在它的鼻子上,学着我爹的调子,哼起了北境的小曲。
那是我爹哄我睡觉时唱的。不成调,很粗犷,但很安心。赤焰不动了。它嚼完糖,伸出舌头,
舔了舔我的手心。有点痒,有点湿,很暖和。从那天起,赤焰就只认我一个人。
我喂它最好的草料,给它刷毛,带它在京郊的草地上撒野。它也只让我一个人骑。
我哥试过一次,刚爬上去就被掀了个四脚朝天,摔得七荤八素,从此再也不敢碰。
赤焰成了我在京城里最好的朋友。它听得懂我的话,也看得懂我的脸色。我不开心的时候,
它会用头蹭我的脸。我开心的时候,它会载着我跑得比风还快。今天,
是皇家一年一度的春蒐大典。说白了,就是皇帝带着文武百官,皇子公主,来皇家马场这边,
比比骑射,联络联络感情。我本来不想来。这种地方,规矩多,麻烦多,
还净是些虚情假意的人。但我哥非拉着我来。他说:“爹不在京城,
我们谢家不能让人觉得没人了。你带着赤焰去,就当是遛马了,
也让那帮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开开眼。”我拗不过他,只好来了。赤焰一出场,
果然镇住了所有人。京城的马,大多是温室里养出来的,膘肥体壮,但眼神里少了点东西。
赤焰不一样,它站在那里,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刀,锋芒毕露。不少武将子弟都围过来看,
啧啧称奇,但没一个敢靠近的。我牵着赤焰,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给它喂着我亲手做的豆饼。
马场上的喧嚣,奉承,都与我无关。我只希望今天能平平安安地过去,遛完马,我就回家。
可惜,麻烦这种东西,你不去找它,它会自己长着腿来找你。尤其是在皇家马场里,
最大的那个麻烦,姓赵。2那个最大的麻烦,叫赵灵安,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七公主。
宠到什么地步呢?据说她刚出生的时候,皇帝抱着她三天三夜没撒手,连早朝都给免了。
她要天上的月亮,皇帝恨不得搭个梯子给她摘下来。久而久之,这位灵安公主的脾气,
就跟她的封号一样,让人不得安生。我正低头给赤焰顺毛,
一双绣着金丝鸾鸟的锦靴停在了我面前。靴子的主人声音又尖又细,
带着一股子颐指气使的味道:“哟,这不是谢将军家的女儿吗?怎么躲在这儿喂马,
是怕你的马太寒酸,被人笑话?”我头也没抬。我知道是谁。整个皇家马场,
只有灵安公主敢穿只有皇后才能用的鸾鸟纹样。皇帝惯着她,别人自然也只能当瞎子。
我拍了拍赤焰的脖子,淡淡地回了句:“马通人性,怕生。见了不干净的人,会踢。
”空气安静了一秒。周围几个跟着公主的世家小姐,倒吸了一口凉气。
灵安公主的声音拔高了八度:“谢知鸢,你敢骂我?”我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
掸了掸手上的草屑,对她行了个不咸不淡的礼:“公主殿下误会了。臣女说的是马,不是人。
您要是觉得不干净,那可能是您自己想多了。”“你!”灵安公主气得脸都白了。
她身边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姑娘,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赶紧上前一步,
打着圆场:“公主息怒,谢小姐是武将家的女儿,说话直,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灵安公主的目光,越过我,落在了我身后的赤焰身上。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瞬间迸发出了贪婪的光。她以前不是没见过好马。皇帝的御马“飞霜”,
是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价值连城。但飞霜是养在锦绣堆里的,美则美矣,却少了点东西。
赤焰不一样。赤焰的美,是带着杀气的美,是饮过风雪、踏过尸骨的美。
那种原始的、充满力量的野性,对灵安这种什么都不缺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匹马,不错。”她扬着下巴,那语气,不像是在夸奖,更像是在估价。“本宫要了。
”她话说得轻飘飘,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我哥谢昭玉正好跟几个同僚说完话,
走过来,刚好听到这句。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公主殿下,这是舍妹的爱马,非卖品。
”我哥上前一步,挡在我面前,拱手说道。灵安公主瞥了我哥一眼,
鼻子“哼”了一声:“谢小将军,本宫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本宫是在通知你们。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赤焰:“这匹马,从现在起,是我的了。你们开个价吧,或者,
本宫让人直接牵回宫里去。你们谢家忠心耿耿,想必不会为了一匹畜生,驳了本宫的面子吧?
”这话就有点诛心了。她把一匹马,上升到了“忠心”的高度。我们要是不同意,
就是不给皇家面子,就是不忠。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谢家这下可踢到铁板了。”“就是,跟谁横不好,跟七公主横。”“那马确实神骏,
也难怪公主会动心。”“识相点,给了就给了,还能得个人情。不然,有他们好果子吃。
”这些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到我们耳朵里。我哥的脸色很难看。他是个军人,
习惯了直来直去,最不擅长应付这种宫里的弯弯绕绕。他握着拳头,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我知道,他快忍不住了。我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别冲动。然后,
我往前走了一步,直面灵安公主。我脸上挂着笑,但那笑意,没到眼睛里。“公主殿下。
”我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您刚才说,这马您要了?”灵安公主以为我服软了,
下巴抬得更高了:“没错。怎么,想通了?
”她身边那个户部尚书家的千金也跟着帮腔:“谢小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选。
能把爱马献给公主,是你的荣幸,也是这匹马的福气。”“福气?”我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对,公主殿下说得没错。这匹马能被您看上,确实是它的福气。
”听到我这么说,灵安公主脸上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我哥在我身后,
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被我用眼神制止了。我看着灵安公主,
脸上的笑容不变,话锋却突然一转。“只是……”3我那一声“只是”,拉得又长又慢。
灵安公主正得意着,被我这么一吊,眉头不耐烦地皱了起来:“只是什么?谢知鸢,
你别给脸不要脸。本宫耐性有限。”我脸上的笑容,从刚才的客套,
变成了一种带着点“为难”和“担忧”的表情。这种表情,我对着镜子练过很多次。
它能最大限度地表达出“我很想帮你,但我真的办不到,而且我是为了你好”的真诚。
“公主殿下,您误会了。”我往前凑了半步,压低了声音,
用一种只有我们几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臣女不是不想给,是……是不敢给啊。”“不敢?
”灵安公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天下,还有你谢家不敢做的事?”“别的事,
臣女万死不辞。唯独这件事……”我叹了口气,一脸的纠结,眼神还特意往赤焰身上瞟了瞟,
“这匹马,它……它有点问题。”“问题?”户部尚书家的千金抢着问,“什么问题?
我看它神骏得很,你别是舍不得,故意找借口吧?”我摇了摇头,
表情更“真诚”了:“借您一百个胆子,臣女也不敢欺瞒公主啊。实在是……这马的来历,
有点特殊。”我成功地勾起了她们的好奇心。灵安公主抱着胳膊,示意我说下去。“这马,
名叫‘赤焰’,是我爹从北境战场上带回来的。”我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啊不,
是讲故事,“它不是普通的马,它以前是北境蛮族一个部落首领的坐骑。那个部落,您知道,
信奉的是邪神,手段特别残忍。”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灵安公主的脸色。她虽然娇蛮,
但毕竟是养在深宫里的金枝玉叶,听到“邪神”、“残忍”这些词,
眼神里明显有了一丝变化。“那个部落有个规矩,他们的战马,
从出生起就要用活人的血来喂养。所以性子特别爆,只认一个主人。
要是换了主人……”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做出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会怎么样?
”那个粉衣千金忍不住追问。我苦着脸说:“它会把新主人,当成敌人。不死不休。
”马场上的风,不大,但吹过人脖子,凉飕飕的。灵安公主身边的那几个姑娘,
下意识地离赤焰远了一步。只有灵安,还强撑着。她冷笑一声:“一派胡言!
你以为本宫是三岁小孩,会被你这种鬼话吓住?不就是性子烈一点吗?皇家的驯马师,
什么样的烈马没见过。”“哎,问题就在这儿了。”我一拍大腿,表情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它不光是性子烈。它还……克主。”“克主?”灵安公主的音调都有点变了。“是啊。
”我重重地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我也是为你好”的慈悲,“我爹把它带回来的时候,
专门找高人看过。高人说,这马命格太硬,煞气太重。只有我这种生辰八字,
命里带将星的人,才能勉强压得住它。寻常人要是骑了它,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唉。
”我又是一声长叹。这次,灵安公主的脸色,是真的白了。你可以跟她说这马性子烈,
她不怕,她觉得能驯服。你可以跟她说这马认主,她不屑,她觉得自己的身份尊贵,
什么马都该跪舔。但是,你跟她说“克主”、“煞气”、“没命”,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恰恰能戳中她们这种养尊处优的人内心最深的恐惧。越是拥有一切,越是怕死。我看着她,
脸上的“担忧”简直快要溢出来了:“公主,您是金枝玉叶,万凤之躯,身份何等尊贵。
赤焰它就是一匹畜生,粗野惯了,冲撞了您是小事,万一……万一它身上的煞气,
伤了您的贵体,那臣女可就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啊!
”我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每一个字,都在说“我是为了你好”。
每一个字,又都在说“你骑了就得倒大霉”。灵安公主看着赤焰。赤焰也正好看向她,
打了个响鼻,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那眼神,还是那么野,那么冷。她喉咙动了动,
咽了口唾沫。她身边那个粉衣千金,已经吓得往后退了三大步,拼命地给她使眼色,
让她算了。灵安公主毕竟是公主,面子上还想撑着。她嘴硬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立刻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叫我谢知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反正我说的也不算全是假的。赤焰确实是战场上来的,确实煞气重,也确实只认我一个主。
至于克不克主,谁知道呢?反正只要她信了就行。灵安公主看着我发了毒誓,
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她再贪心,再霸道,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她死死地瞪着我,
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赤焰,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哼!一匹不祥之马,
本宫才不稀罕!”说完,她一甩袖子,带着她那群花枝招展的小姐妹,气冲冲地走了。
一场风波,就这么被我几句话给化解了。我哥在我身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知鸢,我怎么不知道,赤焰还有这来历?
又是血祭又是克主的,你什么时候学会这套神神叨叨的东西了?”我转过身,
对着他得意地眨了眨眼,从怀里又摸出一块豆饼,塞到赤焰嘴里。“哥,对付讲道理的人,
我们用拳头。对付不讲道理的人,我们就要比她更不讲道理。”我拍了拍赤焰的脖子,
低声说:“你说对不对啊,我的宝贝疙瘩?”赤焰嚼着豆饼,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脸颊。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我忘了,被宠坏的公主,心眼比针尖还小。她不敢动我的马,
不代表她不敢动我。新的麻烦,很快就要来了。4灵安公主在马场丢了面子,
这事儿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版本有好几个。版本一:谢家嫡女恃宠而骄,公然顶撞公主,
目无皇室。版本二:七公主欲强抢将军之女的爱马,
被对方用“克主”的邪门歪道给怼了回去,吃了瘪。版本三,
也是最离谱的:谢家嫡女其实是个隐藏的巫女,她那匹马是地狱里跑出来的魔马,
能克死一国之君。我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正在家里给赤焰洗澡。
我哥谢昭玉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知鸢,你听听,
这都传成什么样了!特别是第三个,这要是传到父皇耳朵里,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我拿着刷子,慢条斯理地刷着赤焰油光水滑的皮毛,头都没抬:“哥,你急什么。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清者自清。”“清者自清?我的好妹妹,
这可是在京城,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的地方!”我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这肯定是灵安那个丫头在背后搞的鬼!她不敢动赤焰,就想用流言蜚语来毁了你,
毁了我们谢家!”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我哥。“我知道是她。”我把刷子扔进水桶里,
溅起一片水花,“所以呢?”“所以我们得想办法啊!去找爹以前那些同僚,去跟皇上解释,
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我摇了摇头。“哥,你还是不懂。”我走到他面前,
帮他抚平了紧皱的眉头,“现在我们越是解释,别人就越觉得我们心虚。
灵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把水搅浑,让我们自乱阵脚。”“那我们怎么办?
就任由她这么污蔑我们?”我哥的拳头捏得咯咯响。“不。”我笑了,笑得有点冷,
“我们不解释。我们要做另一件事。”“什么事?”“等。”“等?”我哥一脸不解。“对,
等。”我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灵安的性子,
我比你清楚。她今天让人放这些流言,只是开胃小菜。她看我们没反应,不出三天,
肯定会有下一步的动作。而且,会比流言更狠,更直接。”我看着我哥,
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等的,就是她那个更狠的后招。只有她出手了,露出了破绽,
我才有机会,一击致命。”我哥愣愣地看着我,过了半晌,才喃喃道:“知鸢,
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有心计?”我替他说完了后半句,
然后无所谓地耸耸肩,“哥,爹在北境,为国征战。我们在京城,就是他的软肋。
我不多长几个心眼,我们谢家早就被那些豺狼虎豹给生吞活剥了。”我哥沉默了。
他知道我说的是事实。爹的军功太盛,朝中眼红的人不少。我们兄妹在京城,看似风光,
实则如履薄冰。接下来的两天,我跟没事人一样。该吃饭吃饭,该遛马遛马,
对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充耳不闻。我越是淡定,我哥就越是焦虑。到了第三天,
我等的“后招”,终于来了。那天下午,我正在书房里看我爹寄回来的北境堪舆图,
府里的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小……小姐!不好了!宫里来人了!”我放下图纸,
眉毛都没动一下:“什么人?”“是……是内务府的孙公公,还……还带着一队禁军!
说是……说是奉了皇后的懿旨,来……来……”“来干什么?”“来……来搜查我们将军府!
”管家的声音都在发抖,“说我们府里,藏了……藏了‘厌胜之物’!”厌胜之物。
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在咱们大燕朝,这可是比谋反还要严重的大罪。
一旦被坐实,别说我爹的军功,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保不住我们谢家。我哥听到消息,
提着剑就从演武场冲了过来,双眼通红:“欺人太甚!我跟他们拼了!
”我一把按住他:“哥!冷静点!”“冷静?他们都要抄家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我盯着他的眼睛,用力地说:“我让你冷静!你现在冲出去,就是坐实了我们心虚!
正好中了别人的圈套!”我把他按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对管家说:“去,打开中门,
把孙公公‘请’到正厅。记住,要客气,要恭敬。就说我随后就到。”管家领命去了。
我哥看着我,脸上写满了不解和愤怒:“知鸢,你到底想干什么?真让他们搜?
”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你放心。”我的声音很轻,但很稳。“灵安想玩,
我就陪她玩到底。”“她不是想搜吗?我就让她搜。”“我还要让她,亲手把自己的脸,
打肿。”5我换了身素雅的衣服,不急不缓地走进正厅。一个面白无须、声音尖细的太监,
正坐在主位上喝茶。他就是内务府的副总管,孙德海,人称孙公公,是皇后面前的红人。
他身后,站着一排盔甲鲜明的禁军,个个面无表情,手按刀柄。气氛,剑拔弩张。我一进门,
孙公公就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哟,谢小姐可算是来了。
您这架子,比皇后娘娘还大呐。”他阴阳怪气地说。我没理会他的挑衅,
只是屈膝行了个礼:“不知公公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贵干?
”孙公公从袖子里抽出一卷黄色的绸缎,展开,
大声念道:“奉皇后娘娘懿旨:近闻京中流言四起,事关镇国将军府。为证谢氏清白,
安抚民心,特命内务府总管孙德海,率禁军查抄……哦不,是搜查将军府,以正视听。
钦此——”他把“查抄”那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我哥谢昭玉站在我身后,气得浑身发抖。
我面色平静,接了懿旨:“臣女,遵旨。”孙公公显然没料到我这么配合,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狞笑:“算你识相。来人啊!”他一挥手,
身后的禁军就要往里冲。“慢着。”我开口,声音不大,但成功让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孙公公眯起眼睛:“谢小姐,你这是想抗旨不成?”“不敢。”我微微一笑,“只是,
搜查可以。但臣女有几个小小的条件。”“条件?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杂家谈条件?
”孙公公的脸沉了下来。“第一。”我无视他的怒火,伸出一根手指,“公公要搜,可以。
但我将军府上上下下,从前院到后院,从库房到马厩,每一处,都必须由我或者我哥,
亲自陪同。我们谢家的东西,哪怕是一根针,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少了,或者,
不明不白地多了。”这话一出,孙公公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他的算盘我清楚得很。
只要把我支开,他们随便往哪个角落里塞一个布娃娃,上面写着皇帝的生辰八字,
再扎几根针。我们谢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要跟着,
就是杜绝了他们栽赃陷害的可能。“第二。”我伸出第二根手指,“搜查之前,
所有参与搜查的禁军兄弟,都必须把身上携带的物品,全部清点一遍,登记在册。
我这儿有纸笔,可以代劳。”孙公公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带来的禁军,
肯定有人身上藏了“证物”。我这一招,是釜底抽薪。“第三。”我看着孙公公,
笑容越发灿烂,“为了体现皇后娘娘的公正严明,也为了还我们谢家一个清白。
我恳请孙公公,允许我请几位邻居,和京兆尹的官差,过来做个见证。免得到时候,
说不清楚。”我这三个条件一说出来,整个正厅,安静得落针可闻。孙公公的脸,
已经从白色变成了猪肝色。他带来的,是一张天罗地网。而我这三个条件,就像三把剪刀,
咔嚓咔嚓,把他的网剪了个稀巴烂。我要人陪着,是防你栽赃。我要搜身,是断你后路。
我要找见证人,是让你无法颠倒黑白。孙公公死死地盯着我,他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