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死死裹住我的时候,
我还能听见儿子陈阳歇斯底里的嘶吼。他说我是杀人凶手,说我逼死了他的爱人林薇薇,
逼死了他未出世的孩子。可我明明只是挥开了林薇薇抓着我衣袖的手,是她自己没站稳,
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在此之前,我刚在学校门口的小巷里,撞见我的儿子。
那个我从襁褓里一手带大、吃了十几年苦才养成的孩子,
正搂着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林薇薇,吻得难舍难分。林薇薇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像揣了个小皮球,那弧度刺得我眼睛生疼。丈夫陈明升在我生产那天出了车祸。
我抱着刚满月的陈阳在路边摆地摊,从寒冬到酷暑,手上的冻疮好了又烂,
脚底的水泡磨成了茧。林薇薇那时候总说心疼我,隔三差五来帮我看摊,给陈阳买零食。
我以为她是我这辈子最靠谱的依靠,却没料到多年以后,她会在我背后,对我的儿子下手。
医院的长廊里,陈阳红着眼眶瞪我,像看仇人。“妈,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薇薇怀的是你的孙子啊!”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却没有一丝对我的担忧,
只有对林薇薇的心疼。后来医生出来说,孩子没保住。陈阳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他指着我的鼻子,字字泣血:“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脑子里全是林薇薇摔下楼梯时的尖叫和陈阳的指责。过马路时,一辆黑色轿车猛地冲过来,
我看清了驾驶座上的人——是陈阳。他的脸扭曲着,眼里满是绝望和恨意。
剧烈的撞击感传来,我像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飘在空中。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想,
要是能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这样活。“大妹子,这烤红薯怎么卖啊?
”熟悉的声音把我从黑暗里拽出来,我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我眯了眯眼。
眼前是我摆了十几年的烤红薯摊,铁皮桶里的炭火正旺,红薯的焦香飘进鼻子里。
对面站着的是隔壁小区的张婶,她手里拎着个菜篮子,正等着我回话。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节粗糙得像磨过砂纸,掌心布满厚厚的老茧,
虎口处还留着刚被炭火烫出的红痕,连皮肤都泛着常年跟烟火气打交道的暗沉。
自从开了连锁饭店,不再需要亲自动手打理烤红薯摊的炭火、小菜馆的铁锅这些活计后,
我就很少再碰这些能磨坏手的物件。后来发现了陈阳和林薇薇的事情后,
或许是心里憋着股执念,总想着把前半生亏欠自己的补回来,
从那以后我就格外看重对手的保养。保养后的手虽说不上像千金大小姐那般细嫩白皙,
却也绝对不会是眼前这般模样。眼前的手满是粗糙的茧子,
带着一股子被生活磋磨出来的暗沉。我重生了?“大妹子?发什么呆呢?”张婶又问了一句。
我赶紧回过神,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哦,张婶,三块钱一斤,您要哪个?”我拿起夹子,
夹起一个烤得流油的红薯递过去。张婶接过红薯,掂量了掂量:“还是你这红薯烤得好,
甜得很。对了,陈阳快放寒假了吧?这孩子学习挺用功的,以后肯定有出息。”提到陈阳,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前世的陈阳,高二下学期成绩就开始下滑,后来我才知道,
那时候他已经和林薇薇勾搭上了。林薇薇比我小七岁,总以“姐姐”的身份待在陈阳身边,
给他买礼物,听他说心事,一步步把他引上了歪路。“嗯,快了。”我敷衍着,
把称好的红薯递给张婶,收了钱。张婶走后,我坐在小马扎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脑子里翻江倒海。
惺惺的安慰、楼梯上的滚落、陈阳的恨意、还有那辆冲过来的车……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砸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但很快,我就擦干了眼泪。这一世,
我不能再重蹈覆辙。陈阳不是喜欢林薇薇,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吗?他们俩不是真爱吗?
那这辈子就不要再分开了。还有我的生活,不能再围着陈阳转,我要为自己活一次。正想着,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林薇薇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头发扎成马尾,
脸上带着甜美的笑,正朝我的摊子走来。“阿娟,忙呢?注意身体啊,别累着了。
”林薇薇走到摊前,熟稔地拿起一个烤红薯,掰了一块放进嘴里,“嗯,
还是你烤的红薯最好吃。”前世的我,每次看到她这样,都会觉得心里暖暖的,
觉得有人疼我。可现在,看着她嘴角沾着的红薯泥,我只觉得恶心。“薇薇,你怎么来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林薇薇眨了眨眼,
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这不是想你了嘛,顺便来看看陈阳。对了,陈阳最近学习累不累啊?
我给他买了点进口的巧克力,等他放学了让他尝尝。”她一边说,
一边从包里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那巧克力我认识,前世她也给陈阳买过,
陈阳很喜欢,后来还总让我给她买礼物回礼。“不用了,”我伸手挡住她递过来的巧克力,
“陈阳最近在减肥,不能吃甜的。再说,他学习忙,也没时间吃这些。
”林薇薇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减肥?陈阳那么瘦,减什么肥啊?阿娟,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和前世我发现他们私情时一模一样。
前世的我,一看到她这样就慌了,赶紧道歉,生怕她生气。可现在,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我没意见,”我说,“只是觉得陈阳现在应该以学习为主,这些零食吃多了也不健康,
还是别送了。”林薇薇咬了咬嘴唇,把巧克力放回包里,低声说:“好吧,是我考虑不周。
对了,阿娟,我最近看上一个包,特别好看,就是有点贵……”她顿了顿,抬头看着我,
眼里带着期待,“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啊?等我发了工资就还你。”又是这样。
前世她总是以各种理由向我借钱,今天买包,明天买衣服,从来没还过。
我那时候觉得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过得好我就开心,所以每次都毫不犹豫地借给她。
现在想想,我真是傻得可怜。“我没钱,”我直接拒绝,“我这摊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钱,
那边店里的装修钱还欠着,还要给陈阳交学费、买资料,哪有多余的钱给你买包?
”林薇薇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我却已经转过头,开始招呼其他顾客。“帅哥,要几个红薯?刚烤好的,热乎着呢!
”林薇薇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悻悻地走了。看着她的背影,
我心里没有一丝愧疚,只有一种解脱的轻松。傍晚的时候,陈阳放学了。他背着书包,
低着头,慢慢走到摊前。“妈。”他叫了一声,声音闷闷的。我抬头看他,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这个时候,
他应该已经和林薇薇聊过天了,林薇薇大概又在他面前说我的坏话了吧。“今天冷不冷?
”我递给他一个烤红薯,“快趁热吃。”陈阳接过红薯,却没有吃,只是放在手里握着。
“妈,薇薇姐今天来找你了?”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嗯,来了。”我一边收拾摊子,
一边说,“她想给你送巧克力,我没要。还想让我给她买包,我也没同意。
”陈阳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妈,你怎么能这样?薇薇姐也是好心,你怎么能拒绝她?
还有,她一个女孩子,喜欢个包怎么了?你就不能帮她一下吗?”果然,又是这样。
还没等我说话,他就开始为林薇薇抱不平。前世的我,听到他这么说,肯定会难过,
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但现在,我只是觉得可笑。“陈阳,”我停下手里的活,
看着他。“我是你妈,不是林薇薇的提款机。我赚的钱,是给你交学费、买吃的,
不是给她买包的。”“还有,她比你大那么多岁,整天围着你转,给你送这送那,
你觉得正常吗?”陈阳皱起眉头:“妈,你怎么能这么想薇薇姐?她就是把我当弟弟,
关心我而已。你别总是把人想得那么坏行不行?”“我把人想得坏?”我笑了,
眼泪差点掉下来,“陈阳,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每天起早贪黑地摆这个摊?
为什么手上全是伤?因为我要养你!你爸不在了,我一个人不容易,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吗?
”陈阳被我说得低下头,小声嘟囔:“我知道你不容易,可薇薇姐从小就没有父母,
也很不容易啊……”我看着他,心里一片冰凉。这就是我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儿子,
在他心里,我的辛苦竟然比不上林薇薇的一句“不容易”。“行了,别说了,
”我拿起收拾好的东西,“回家。”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到家的时候,
我把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陈阳站在一旁,想帮忙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你去写作业吧,
”我说,“明天还要上学。”陈阳哦了一声,转身走进了房间。看着他的背影,我叹了口气。
本来刚看到他的时候,我还有点心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些年我的身边只有他和林薇薇。可现在看到他这副模样,我深吸了一口气,
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我不能再心软了,我不能也不想再像前世那样。他自己愿意堕落可以,
但是不要拉上我!寒假很快就到了。陈阳每天待在房间里,除了吃饭,很少出来。
我知道他在和林薇薇聊天,有时候晚上起夜,还能看到他房间里透出的手机屏幕光。
我没有像前世那样去指责他,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早上和晚上摆地摊,
中午在店里忙活。晚上回家后,就拿出纸笔,算着自己的积蓄。前世的我,
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陈阳身上,自己省吃俭用,连房子都是写的陈阳的名字,
到最后不仅一无所有,还被这个白眼狼给撞死了!这一世,我要为自己攒钱,
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过完年,陈阳要回学校了。临走前,他吞吞吐吐地对我说:“妈,
这个月的生活费……能不能多给我一点?”“多少?”我问。“以前不是一个月一千五吗?
能不能给我两千?”陈阳低着头,不敢看我,“薇薇姐说,她最近要过生日了,
我想给她买个礼物。”又是林薇薇。我心里冷笑一声,
面上却不动声色:“一千五已经够多了。你们学校食堂一顿饭也就十几块钱,
一个月吃饭也就一千块,剩下的五百够你买资料、买日用品了。两千太多了,我给不了。
”“妈!”陈阳一下子急了,“一千五根本不够!薇薇姐的生日很重要,
我总不能送她便宜的东西吧?再说,我同学的生活费都比我多,
你就不能让我在同学面前有点面子吗?”“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靠家里给的钱撑起来的。
”我看着他,“陈阳,你已经十八岁了,该懂事了。我摆地摊一天也就赚个一百多块,
一千五已经是我能给你的最多的了。如果你觉得不够,可以自己去兼职赚钱,
别总想着向我要。”陈阳的脸涨得通红,他一把将书包摔在地上,
大声说:“你就是不想给我钱!你就是不喜欢薇薇姐!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给我两千块,
不然我就不去上学了!”他说完,就往沙发上一坐,摆出一副耍赖的样子。前世的我,
最怕他说不去上学,每次他一这样,我就会妥协。但现在,我不会了。“你爱去不去。
”我拿起外套,“我还要去摆摊,没时间和你耗。你自己想清楚,是上学重要,
还是给林薇薇买礼物重要。”说完,我就走了出去,关上了门。身后传来陈阳的怒吼声,
但我没有回头。到了摊位上,我刚把炭火生好,林薇薇就来了。她今天穿得格外漂亮,
画着精致的妆,手里拎着一个空袋子。“阿娟,你怎么不等我就走了?”她走到我身边,
语气带着委屈,“陈阳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不给她生活费,还说我坏话。阿娟,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我?”我看着她,心里像明镜一样。
她肯定是知道陈阳没拿到钱,故意来这里装可怜,想让我妥协。“薇薇,我没说你坏话,
”我平静地说,“我只是觉得,陈阳现在应该以学习为主,不应该把心思放在给你买礼物上。
还有,我的钱都是辛苦赚来的,陈阳马上就要考大学了,不能随便乱花。
”林薇薇咬了咬嘴唇,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阿娟,我知道你辛苦。可我和陈阳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