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雨天的伞与隐秘的试探章
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风卷着梧桐叶砸在玻璃上,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余烬望着窗外的雨幕,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的带子。
他没带伞,母亲今天上晚班,没法来接他,而他住的那个老旧小区,离学校有将近西十分钟的路程,要是淋雨跑回去,明天大概率会发烧。
正想着,旁边的季羡林忽然合上书,侧过头问他:“没带伞?”
余烬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没、没关系,我……我可以等雨小一点再走。”
季羡林没说话,只是从桌洞拿出一把黑色的折叠伞,伞面是简单的纯黑,伞骨看起来很结实。
他把伞放在两人中间的空位上,推到余烬面前:“这个给你用,明天记得还我就行。”
余烬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连忙把伞往回推:“不、不用了,太麻烦你了,我……拿着。”
季羡林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他按住余烬的手,把伞柄塞进他掌心,“我家离学校近,跑回去就行,你别淋雨,会感冒的。”
掌心突然多了份沉甸甸的暖意,余烬攥着伞柄,指尖有些发烫。
他抬头看着季羡林,少年的眼神很坦然,像只是借了支笔给同桌一样自然。
可余烬心里却乱糟糟的,他想起在育英中学时,有次也是下雨天,他没带伞,想跟班里一个“还算熟悉”的同学共撑一把伞,对方却笑着躲开,说“我这伞小,不够两个人打”。
“谢……谢谢你。”
余烬的声音有点发颤,他把伞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放学铃响后,同学们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
季羡林收拾好书包,对余烬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伞记得收好。”
余烬点点头,看着季羡林冲进雨幕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他撑开那把黑色的伞,伞面很大,把他整个人都罩在下面,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伞柄上还残留着季羡林的温度,淡淡的雪松味混着雨水的气息,钻进他的鼻子里,让他有点恍惚。
走到校门口时,余烬看见季羡林正站在对面的公交站台下,头发和校服都湿了大半,贴在身上,显得有些狼狈。
他手里拿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本书,应该是怕被雨淋湿。
余烬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撑着伞走了过去。
站在季羡林面前,他才发现对方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额前的碎发滴着水,顺着脸颊滑进衣领里。
“你……你怎么没跑回去?”
余烬的声音很小,连自己都快听不清。
季羡林抬起头,看见他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雨水顺着他的睫毛往下掉:“等公交啊,我家虽然近,但走回去也得淋透,不如等车来得快。”
他的目光落在余烬手里的伞上,又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衣服,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戏谑,“怎么,舍不得伞?”
余烬的脸瞬间红了,连忙把伞往季羡林那边递:“没、没有,我是看你……你淋湿了,要不你用伞,我……不用。”
季羡林打断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很自然,像在揉一只听话的小猫,“我快上车了,你赶紧回家吧,别让你妈妈担心。”
余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等反应过来时,季羡林己经转身走上了公交车。
车窗摇上的瞬间,他看见季羡林对自己笑了笑,然后公交车就驶离了站台。
余烬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被揉过的温热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看那把黑色的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第二天早上,余烬特意早到了学校,把伞擦干净,放在季羡林的桌角。
他还带了包纸巾,想给季羡林擦擦昨天淋湿的书,却发现季羡林的课本和练习册都整整齐齐的,一点水渍都没有。
季羡林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白色的袋子,里面装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
他把袋子放在余烬面前,笑着说:“昨天你请我用伞,今天我请你吃早餐,算扯平了。”
袋子里是两个肉包和一杯热豆浆,还冒着热气。
余烬看着那熟悉的包装,正是季羡林昨天提过的那家包子铺。
他心里一暖,抬头对季羡林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季羡林拿起课本,状似无意地问,“你昨天……是不是在公交站等了我很久?”
余烬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否认,却对上季羡林带着笑意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小声“嗯”了一下。
季羡林笑了,没再追问,只是低头看书,嘴角的弧度却一首没下去。
余烬偷偷看了他一眼,觉得季羡林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那种温和里,似乎多了点什么别的东西,像藏在深海里的暗礁,不经意间就会露出一点棱角。
他不知道,季羡林昨天根本不是在等公交,而是算准了时间,想看看余烬会不会把伞还回来,会不会担心他。
当他看见余烬撑着伞站在公交站下时,心里那点因淋雨而生的不快,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秘的满足感——原来,余烬也会在意他。
窗外的梧桐叶又绿了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教室,落在两人的课桌上。
余烬低头吃着肉包,心里却在想,或许这份同桌的情谊,真的能像季羡林带来的早餐一样,温热而绵长。
而季羡林看着余烬低头吃东西时,露出的一小截白皙的后颈,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心里那个关于“占有”的念头,也悄悄滋生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