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云卷风舒
那场凶案结束一年后。
今日天朗风清,春姑娘把和煦日光抚向苍蛇城的面庞,又是一个鸟语花香的正午。
走在主街,可以看到不少店铺忙着挂彩绸,为了晚些时候的庆典做准备。
街上人头攒动,真是车如流水,马如游龙。
我心情正好,哼着小曲儿,挂了个空葫芦,欲往明月茶楼打点茶喝。
我不爱喝酒,很多城内的好汉也是如此,渴了便到这个茶楼,打些茶水解渴。
“抓贼啊!!”
就在快进茶楼时,一声贵妇的惊呼吸引了我的注意。
热闹和谐的市井气一下破了。
许多行人神色也变得紧张,有的伸头小心张望,有的死死捂住自己包裹,还有的,却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那儿!
偷包的是那个蒙面的,他在那儿!”
伴着女孩儿的一声清脆叫喊,几个有义气的好汉如听到令枪的马儿,往指示方向,撒开两条挂着破布的瘦腿,努力向前追赶。
“唔哈!”
偷包贼嘴里发出得意的怪叫,开始遛起追他的汉子。
这家伙的轻功着实不错,那些汉子不是他的对手。
可惜,他跑错方向了。
我脚下一绊,就要搞倒这个迎面而来的小贼。
没想到,他两步一跨就避开了我的摔绊。
这家伙回头瞥了我一眼,虽然看不到表情,不过我想他应是很得意。
所以,他那蒙着黑布的脸,被我的葫芦狠狠砸了个正着。
“啪!”
他扭着头,一下摔倒在地。
一个闻讯赶来的巡逻守卫将他死死按在身下。
那小贼恶狠狠地看着我,我无奈地向他摊摊手。
“行了,老实点!”
那守卫将他五花大绑起来,而后向我敬了个礼。
“哎呀,这包可值钱,绝版的女式皮包嘞!
谢,谢谢啊好汉。”
那贵妇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接过皮包,连连称谢。
“别光谢我,刚刚还有好多人也出了力气,要谢就去谢他们吧。”
我不想多说什么,笑着摆摆手,摇摇葫芦,惬意进了面前的明月茶楼。
入店门时,我正好看见守卫队在店内进行安全排查。
越过他们后,我将葫芦双手递给小二,让他帮忙灌个茶。
明月茶楼原先有款很受欢迎茶水,由苍蛇草所泡,连叶带根入水后,泡出来的茶沁人心脾,茶香绕梁不绝。
说起苍蛇草,此草形如弯扭小蛇,故得此名,它由吴家老祖于城外蝎尾山上发现,后带入城内寻法种植。
靠着那位老祖悉心照看,此草得以在城内繁衍,生生不息。
由苍蛇草泡出的茶有回阳提神,强肾固腰的功效,故而之前受到城内百姓热捧。
不过现在因为种种缘故,明月茶楼己不再供此茶了。
就在我等茶时,正好瞟见一楼西侧窗前倚着位熟人,他穿着一套白色短衫布裤,与我先前的印象很不相符。
此刻他正盯着窗外,似是出了神。
“哈哈,你也在此喝茶!”
我趟过茶楼里正在看戏的人群,大踏步走到他的对面,一***坐在凳上。
“今天天气不错。”
他似乎对我的到来不太意外,只淡淡回了一句,不知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我双手向上抻抻袖子,而后右手撑在桌上,左手向窗口洒脱一挥:“天气不错,心情更该不错!
咱们城,总算能把旧账翻过去了!”
“是啊......”就在这时,小二把他的茶上来了。
他拿着小二端来的白瓷茶盏,仍一个人看着窗外,慢慢抿起茶来。
我眉眼低垂下去,自顾自侃侃而谈:“一年前的那一夜,可真是惊心动魄,不是吗?
先是吴克德死了......”他脸上总算起点涟漪,接上话茬:“而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是啊,我一生中,也从未经历过那么曲折的一晚。”
窗外有白鸽飞过,掠向柳树枝头,送来徐徐微风,好像花草鸟树,都在因城市的新生而纵情歌舞。
望着怡人春景,我感慨万千:“当晚的案件可太曲折离奇!
不过那又如何?
不还是给我们破了!”
他放下茶盏,语调也露出一丝轻快:“是啊,那晚幕后黑手设的局不可谓不环环相扣,可最后还是被我们解了。”
我长舒一口气,敲了敲桌子:“呵,最令我没有想到的,最后我们竟然都活了下来!”
“真是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
说罢,我开始西处张望,想看自己的茶水打好了没有。
此时,小二正好越过店内的红木立柱,把我的葫芦送了上来。
葫芦大,茶水沉,小二拎着似乎十分吃力。
我道了声谢,拧开葫芦,轻松潇洒地倒头便喝。
“好茶!”
我走得口渴,普通的茶水在我眼中好似甘蜜。
“小二,拿大碗来,再盛一碗!”
我把半满的葫芦卸在桌上,桌子立刻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身旁的食客都看了我一眼,有的惊讶,有的好奇,还有的,不屑撇了撇嘴。
“你还是那么毛躁,没人和你抢。”
坐我对面的这位又重回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复杂深沉的家伙,我老是看不透他。
去年的那晚是如此,20年的那晚也是如此。
树轮印着光阴,一圈圈,一轮轮,于史诗般波澜壮阔的斗争岁月中,它能刻出这座城的十载浮沉。
可却刻不出哪怕一个人的坦率真心。
我擦了擦沾水的下巴:“时间还早,你下午有事吗?”
“不急,我在等庆典开始。”
他把茶盏放了下来。
“我也是。
随便聊聊?”
“聊聊。”
……那只飞过窗外的白鸽死了。
它被一枚飞镖射中,来不及开口叫嚷,首首从高空坠落。
落地后,鲜红的血液从它洁白的羽毛中不停渗出,汩汩流向小巷深处。
与它一齐倒在地上的,是那位押贼的守卫。
他被人逼到了北边的小巷里,而后颈椎一下被拧碎,就这样入了黄泉。
外面市集实在太过热闹,所以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小巷里的惨状。
“呸!”
“呸!”
那个被押的贼朝己无生气的白鸽和守卫,恨恨吐了口唾沫。
“我都说了,要低调,要低调,你看看你,就是不听。”
黑暗的小巷中响起一阵好听的男性声音。
声音很柔,夹着不可道明的魅惑,听过后,或许会有许多男男女女愿意与他做朋友。
而后这些朋友,可能就会被他钉上木偶丝线,抽出大脑与灵魂,再也没了自如,只能在他的十指翻飞间,不由自主地翩翩起舞。
“那可是绝版的女包哎!
我想要很久了!”
蒙面贼扭捏地发起了牢骚。
“这次事办完了,我就给你把包弄来,好不好?”
那男子轻轻摸着蒙面贼的后颈,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野猫。
“好吧,反正你也看见了,他们都在。”
蒙面贼享受得闭上了眼睛。
“很好,那就按计划行事吧。”
“嗯。”
说罢,他们两个“呼”地一声,飞远不见了。
于是阴暗的小巷,只剩下两具安静的尸体,它们如此悄无声息,却又好像在与上苍叙说着:“一场翻天覆地的新阴谋,正在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