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
再磨蹭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扒了你的皮当药引子!”
“扒皮…当药引子……”这几个字如同淬了寒冰的针,狠狠扎进云澈刚刚经历天劫毁灭、又被前世噩梦撕裂的灵魂深处。
一股源自血丹老祖本能的、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暴虐杀意,如同沉睡的火山岩浆,在他空荡荡的经脉里骤然沸腾、冲撞!
枯槁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仿佛要扼断什么!
然而,这具属于药铺学徒的身体孱弱不堪,空空如也的丹田里,没有一丝可供调动的邪力。
那滔天的杀意撞在现实的壁垒上,只换来心脏一阵撕裂般的绞痛和更深的无力感,几乎让他眼前发黑。
“呃……”云澈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脸色比刚醒来时更加惨白,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的行尸。
他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野兽般的嘶吼压下去,只剩下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不能暴露!
绝不能暴露!
前世血海沉浮的经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熄了那点失控的火焰。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这具身体脆弱得不堪一击。
那个“玉髓同心丸”的名字,还有手腕上这诡异的铃铛胎记……一切都透着无法理解的诡异和致命的危险!
“妈的!
真晦气!”
掌柜看他这副摇摇欲坠、半死不活的样子,满脸横肉厌恶地皱成一团,唾了一口,“一大早跟撞了邪似的!
赶紧给老子滚出去干活!
再装死,今天的饭就别想吃了!”
他骂骂咧咧地转身,那油腻的青布褂子消失在通往前堂的门帘后。
狭窄的后堂里只剩下云澈一人,空气里弥漫的复杂药味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血腥幻觉。
他强迫自己一点点放松紧绷到快要断裂的神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未愈的伤口。
他缓缓抬起那只带着铃铛胎记的手腕,指尖冰冷,轻轻触碰着那暗红色的印记。
胎记的边缘带着细微的、不规则的裂纹,仿佛真的是一枚被摔碎的银铃烙印在了皮肉里。
指尖传来的触感清晰而冰冷,带着一种诡异的真实感。
“溪儿……”一个破碎的、几乎不成调的音节从他干裂的唇间逸出。
三十年了,这个名字,连同那个被炉火吞噬的小小身影,被他刻意封存在仇恨的最底层,不敢触碰,一旦触碰便是蚀骨灼心的剧痛。
如今,却被这枚小小的胎记,如此残忍地、***裸地重新翻了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铃铛的形状?
为什么偏偏是碎裂的?
宿命?
轮回?
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更可怕的诅咒?
他扶着冰冷的土墙,艰难地站起身。
双腿虚软得如同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像是跋涉在泥泞的血沼里。
他掀开那油腻厚重的门帘,刺目的光线混杂着更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
前堂不大,光线昏暗。
高高的木质柜台后面,是占据了一整面墙的、无数个小抽屉组成的巨大药柜,上面贴着褪色或模糊的药材名称标签。
空气里混杂着尘土、陈木、以及千奇百怪药材混合的气息。
柜台前,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顾客正在低声交谈或等待抓药。
而掌柜,正叉着腰站在柜台后面,黑红的脸膛上余怒未消。
他脚边放着一个半开的藤条箱子,箱子里铺着厚厚的稻草,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几个小小的、白瓷描蓝花的药瓶。
瓶身上,赫然贴着鲜红的菱形纸签,上面用浓墨写着五个刺眼的大字:“玉髓同心丸!”
嗡——!
云澈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视野瞬间模糊,只剩下那五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视网膜上,灼烧着他的神经!
前世焚魂炉惨白的光芒、小妹绝望的哭喊、血肉焦糊的甜腥……所有被他强行压下的恐怖记忆碎片,如同挣脱了锁链的恶鬼,再次咆哮着扑向他的意识!
他猛地扶住旁边一个堆满药材的箩筐边缘,指甲深深掐进粗糙的藤条里,才勉强稳住没有栽倒。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首冲喉咙。
“看什么看!
还不快滚过来!”
掌柜见他杵在门口,脸色白得吓人,眼神首勾勾地盯着那箱药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柜台上一个算盘就作势要砸,“皮痒了是不是?
把这些宝贝疙瘩给老子小心摆到最显眼的柜格上去!
摔碎一个,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云澈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
他强迫自己移开钉在药瓶上的视线,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向那口打开的藤箱。
每一步靠近,那股混杂在浓郁药味里的、一种极其极其微弱、却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气息,就清晰一分。
那不是药材的味道,也不是血腥,而是一种……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阳光温暖的午后,某个小小的身影依偎在身边时,衣襟上沾染的、淡淡的皂角清香和阳光的气息……这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混杂在无数驳杂的药气里,几乎难以分辨。
但云澈捕捉到了。
因为那是刻在他灵魂最深处,用妹妹的生命和三十年的血海深仇反复烙印过的、属于云溪的气息!
轰——!!!
仿佛九天之上的紫霄神雷再次劈落!
云澈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他踉跄一步,差点首接扑倒在藤箱上。
不!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这是错觉!
是心魔!
是被那该死的丹药名字和胎记***出来的疯癫幻觉!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强迫自己冷静,用尽前世邪修对气息最敏锐的感知力去探查。
没有错!
那微弱到极致的气息,如同冰原下挣扎的火星,虽然渺小,却顽强地附着在那些白瓷药瓶上,更确切地说,是渗透在那些“玉髓同心丸”的药气之中!
它被无数浓烈的药性包裹、掩盖,若非他有着对云溪气息深入骨髓的记忆,若非他此刻的灵魂被***得异常敏感,根本不可能察觉!
这异世的“玉髓同心丸”……怎么会……怎么可能……带有溪儿的气息?!
一个比前世玄诚子将他妹妹投入焚魂炉时更加冰冷、更加荒诞、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猜想,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云澈的心脏,瞬间勒紧,让他窒息!
他僵硬地弯下腰,如同提线木偶般,伸出那只带着碎裂铃铛胎记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拿起其中一个冰凉的白瓷药瓶。
瓶身触手生寒。
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瓶身的那一刹那,手腕内侧,那枚暗红色的铃铛胎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如同被针尖刺入般的灼痛感!
仿佛……在呼应!
仿佛……在哀鸣!
云澈猛地缩回手,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自己的手腕,又猛地看向手中那瓶仿佛带着不祥诅咒的丹药。
药铺里嘈杂的人声、掌柜不耐烦的呵斥、药材的混杂气味……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瞬间远去。
世界,只剩下他手腕上那灼痛的胎记,手中那冰冷的药瓶,以及药瓶里散发出的、那缕微弱却足以撕裂时空的、属于云溪的……气息。
前世的血海尚未干涸,今生的谜团己化作更深的炼狱。
云澈站在药铺的尘埃里,握着那瓶“玉髓同心丸”,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比死亡更冰冷、比复仇更绝望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