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少爷最听话的一条狗。他喂我穿肠的毒药,许我唯一的解药。他说,
只要我乖乖替他办成最后一件事,就还我自由。这件事,
是让我去引诱他的死对头——京城里清冷自持,不近女色的小公爷。
他要我成为他最锋利的一把刀,捅进对手的心窝。他算好了一切,却唯独算漏了一点。刀,
在递出去的那一刻,就不再属于原来的主人了。而我,也从不是狗,我是一匹蛰伏已久,
等待反噬的狼。1“喝了它。”顾晏清的声音像淬了冰,敲在我的耳膜上。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白玉瓶,瓶口对着我的唇,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我顺从地张开嘴,
任由那带着腥甜的液体滑入喉咙。那滋味我再熟悉不过,是“半月殒”,
一种能让人生不如死的奇毒。每月十五,若无他亲赐的解药,我便会尝到万蚁噬心之痛。
这是他控制我的手段,从我十岁那年被他从死人堆里捡回来,就再也没变过。“阿奴,
你知道该怎么做。”顾晏清满意地看着我吞下毒药,指腹带着薄茧,
粗暴地抹去我唇边的药渍。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货物的挑剔,“这张脸,
总算有点用处了。”我垂下眼,掩去眸底所有的情绪,声音平静无波:“请少爷吩咐。
”顾晏清轻笑一声,将我拽进怀里。他的怀抱没有丝毫暖意,
只有檀香混合着一丝血腥气的冰冷。他贴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像毒蛇吐信。
“我要你去接近承恩公府的小公爷,萧浸羽。”我的心猛地一沉。萧浸羽。
当今圣上最宠信的侄子,年纪轻轻便执掌金吾卫,为人更是如雪山之巅的清月,高不可攀,
手段狠戾。更重要的是,他是顾晏清在朝堂上最大的政敌。“我要你不择手段,
成为他心尖上的人,让他为你痴,为你狂,最后……”顾晏清的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一股残忍的快意,“我要你亲手,把他拉下地狱。”我沉默着,没有应声。
顾晏清似乎很不满我的反应,他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怎么?怕了?
”他的眼神阴鸷,“还是说,你这把见不得光的刀,终于钝了?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那双曾让我痴迷过的桃花眼里,此刻只有算计和冰冷。
我曾以为,他对我是不同的。因为他会在我受伤时,笨拙地为我上药;会在我做噩梦时,
留在房里陪我。可那一切,都在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将我推出去挡刀的那一刻,
碎得干干净净。原来,养着我,不过是为了让我成为更有用的工具。我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
扯出一个僵硬的笑:“阿奴不怕。只要是少爷的命令,阿奴万死不辞。”“很好。
”顾晏清松开我,像是丢开一件用旧的物品。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拍在我脸上,
“这是萧浸羽的全部资料,他的喜好,他的习惯,都在上面。三天之内,
我要看到你出现在他面前。”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你是我的东西,你的身心,
都只能属于我。若是被我发现你假戏真做……”他的话没说完,但那眼神里的杀意,
已经说明了一切。我捡起那张轻飘飘的纸,指尖却觉得有千斤重。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少爷放心,阿奴,只是一把刀。”一把,会择主而弑的刀。
2顾晏清给了我三天时间。这三天,我没有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
而是住进了顾府最精致的院落。绫罗绸缎、金银首饰流水般地送进来。教养嬷嬷被请来,
细细地教我京城贵女的言行举止,从走路的姿态到执筷的角度,无一不苛刻。
顾晏清似乎想把我打造成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一件足以迷惑萧浸羽的精美武器。
他偶尔会过来,像个挑剔的工匠,审视着我的“进度”。“腰再挺直些,
萧浸羽不喜欢畏畏缩缩的女人。”“眼神要学会勾人,不是让你像个木头桩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手掰过我的脸,强迫我与他对视,
教我如何用眼神传递所谓的“情意”。我看着他眼中的倒影,那个眼神空洞,
面容陌生的自己,心中一片冰冷。我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所有知识。
我不仅看完了顾晏清给我的那份资料,还通过他布在府中的眼线,
弄到了更多、更隐秘的信息。我知道了萧浸羽并非表面那般不近女色,
他只是极度厌恶刻意的投怀送抱。我知道他最爱去城南的“晚风茶楼”听书,
且只坐二楼靠窗的同一个位置。我还知道,
他有一个深埋心底的秘密——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唯一的信物,
是一块雕着并蒂莲的玉佩。而我,恰好知道那块玉佩的下落。这是顾晏清不知道的。
这张底牌,是我为自己准备的,通往自由的唯一筹码。第三天黄昏,
我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长裙,未施粉黛,只在发间簪了一支最简单的碧玉簪。
顾晏清站在我面前,目光在我身上流连了许久。“像个样子了。”他终于开口,
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他递给我一个小小的瓷瓶:“这里面是‘软筋散’,无色无味,
见效极快。找准时机,用在他身上。”我伸手接过,冰冷的瓶身贴着我的掌心。“还有,
”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不由分说地系在我的腰间,“戴着它,
它能让萧浸羽对你产生好感。”我闻到了一股极淡的异香,心中了然。这是“情牵”,
一种能放大旁人对你初始好感的迷香。顾晏***是把一切都算计到了极致,
他不相信我的能力,只相信药物和手段。“去吧,”他挥了挥手,像在驱赶一只苍蝇,
“别让我失望。”我转身,没有丝毫留恋。走出顾府大门的那一刻,晚风吹起我的裙角,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困了我十年的牢笼。顾晏清还站在原地,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颀长。
他以为他掌控着一切,掌控着我的身体,我的性命,我的未来。他不知道,
从我踏出这扇门开始,棋局的走向,就不再由他一个人说了算了。晚风茶楼,萧浸羽,
我来了。3晚风茶楼里,说书先生正讲到精彩处,满堂喝彩。我没有理会周围的热闹,
径直走上二楼。果然,在靠窗的那个老位置,我看到了我的目标。萧浸羽。
他穿着一身玄色锦袍,墨发用一根玉冠束起,侧脸的线条冷硬而利落。他手中端着一杯清茶,
目光落在窗外,神情淡漠,仿佛与这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他比画上的人,更好看,也更冷。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紧张。计划的第一步,是制造一场完美的“意外”。
我端着刚沏好的“碧螺春”,那是资料里写的,他最喜欢的茶。我走到他邻桌,
算准了角度和时机,脚下“不经意”地一崴。“啊!”一声短促的惊呼,手中的茶盘倾斜,
滚烫的茶水直直地朝着萧浸羽的衣袖泼去。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我预想中,
他会迅速避开,然后冷声斥责。可他没有。萧浸羽的反应快得惊人,他没有躲,
反而在茶水将要溅到他身上的一瞬间,伸出手臂,将我整个人揽了过去。
我结结实实地撞进一个坚实而带着淡淡冷香的怀抱。茶水泼了一地,
茶杯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整个二楼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
我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这和计划的完全不一样!“姑娘,没事吧?
”头顶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我猛地回过神,
挣扎着从他怀里站起来,慌乱地垂下头,不敢看他。“对、对不起!小公爷,我不是故意的!
”我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身体也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
这是我演练了无数遍的反应。萧浸羽站起身,看了看自己只是微湿的袖口,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太锐利,像一把刀,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我紧张得手心冒汗,死死地攥着衣角,
眼眶瞬间就红了。“我……我赔您的衣裳……”我哽咽着,眼泪说来就来,
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这一招,对付顾晏清百试百灵。他最见不得我哭。
可萧浸羽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在我以为他要发作时,
他却从袖中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到我面前。“擦擦吧。”他的声音依旧清冷,
却似乎没有了刚才的锐利,“一件衣服而已,不必如此。”我愣住了,
呆呆地看着那方绣着竹叶的帕子。“多谢……多谢小公爷。”我接过手帕,
胡乱地在脸上擦了擦。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不行!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
我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小公爷!”他脚步一顿,回头看我,眉头微蹙,
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和警惕。我咬着唇,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
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颤抖着递到他面前。“这个……赔给您。虽然不值钱,
但……但是是我亲手绣的,希望您不要嫌弃。”那是我熬了两夜,
绣出的一个并蒂莲图案的锦囊。萧浸羽的目光落在那个锦囊上时,一直古井无波的瞳孔,
骤然紧缩。4回到顾府时,夜已经深了。顾晏清破天荒地没有睡,在我的房里等我。
他坐在桌边,手里把玩着一只茶杯,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阴沉得可怕。“回来了?”他掀起眼皮看我,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是。
”我垂首走到他面前,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汇报。当然,
隐去了我主动递出锦囊的那一段。我只说,萧浸羽并未追究,只是让我离开了。听完我的话,
顾晏清冷笑一声。“萧浸羽,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不好对付。”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抬手捏住我的下巴,仔细端详着我的脸,像是在检查一件物品是否完好。“他碰你了?
”“没有。”我答道。他的手指在我脸颊上摩挲,力道很重,带着惩罚的意味。“最好没有。
”他低声道,“阿奴,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我的人,我不允许任何男人碰你,
哪怕是一根手指头。”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让我觉得恶心。我忍着不适,
轻声问:“少爷,那接下来……”“等。”顾晏清松开我,坐回桌边,
“我已经让人放出风声,说晚风茶楼新来了一位擅长弹奏《广陵散》的琴女。
萧浸羽的母亲生前最爱此曲,他一定会再去找你。”我心中一凛。原来,他还有后招。
他把我今天的“意外”变成了一场“预谋”,将我彻底钉死在“琴女”这个身份上,
让我顺理成章地继续接近萧浸羽。真是好算计。“你做的不错。”顾晏清的语气缓和了些,
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赞许,“这是赏你的。”他将一个小瓶子推到我面前。是解药。
我默默收下,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这一次的解药,意味着下一次毒发的开始。
我永远都活在这无休止的循环里,除非……除非我能彻底摆脱他。“下去吧,好好准备,
别搞砸了。”顾晏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行礼告退,转身的瞬间,
腰间的香囊不小心从腰带里滑落,掉在了地上。那是我故意换上的,
萧浸羽送我的那方绣着竹叶的手帕,被我塞在了香囊里。顾晏清的目光瞬间凝固。他弯腰,
捡起了那个香囊。他没有打开,只是用手指捻了捻,然后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
“这是什么?”“是……是民女自己绣的香囊。”我慌乱地回答。“里面的东西呢?
”他的声音已经冷得像冰。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低着头不敢看他:“是……是些安神的香料。”顾晏清没有再问,但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
几乎要将我冻结。他猛地将香囊砸在我脚下,里面的手帕掉了出来,那几片青翠的竹叶,
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安神的香料?”他一步步向我逼近,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阿奴,你真是越来越会长本事了!”“我让你去勾引他,不是让你去收他的东西!
”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抵在墙上,双目赤红。“你是不是忘了,你到底是谁的东西!
”5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我的视线开始模糊。顾晏清的脸在扭曲的视野里,狰狞而疯狂。
求饶吗?不。我太了解他了。我的求饶只会让他更加兴奋,我的恐惧只会成为他***的养料。
在意识彻底消失前,我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少爷……这是……计策……”掐着我脖子的手,力道猛地一松。新鲜的空气灌入肺里,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趴在地上,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你说什么?”顾晏清蹲下身,
声音依旧冰冷,但那股失控的杀意,却收敛了些许。我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痕,
眼神却努力保持着清醒和镇定。“这方手帕,是阿奴……故意留下的。”我喘息着,
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既虚弱又充满算计,“萧浸羽为人警惕,今日之事,他未必没有怀疑。
我留下他的东西,再‘不经意’地让他发现我弄丢了,
他只会觉得我是一个粗心大意的寻常女子,从而……放松警惕。”我看着他的眼睛,
继续编织我的谎言。“而且,这也能试探出,这件信物,对他到底重不重要。若是重要,
他必然会想办法寻回。届时,阿奴便有了再次见他的理由。”我的这番话,半真半假,
却完美地迎合了顾晏清多疑和自负的性格。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来平息他那份失控的占有欲。而我,给了他一个。顾晏清盯着我看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我的伪装已经被他看穿。他缓缓站起身,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手帕,
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倒是小看你了。”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走回桌边,
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照你的说法,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等。
”我低声回答,“等他来找我。”“如果他不来呢?”“他会的。”我抬起头,目光坚定,
“因为我今日在他面前,哼了一段小曲。那曲子,是当年他母亲最爱哼唱的江南小调,
世间……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是我从更隐秘的情报里挖出来的,
连顾晏清给我的资料上都没有。这是我抛出的第二个钩子,也是我说服顾晏清的筹码。果然,
顾晏清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被阴狠取代。“很好。”他将茶杯重重放下,“阿奴,
你最好别耍花样。记住,你的命,连同你那条贱命的解药,都在我手里。”他转身离开,
没再看我一眼,也没再提那方手帕的事。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才敢大口地呼吸。脖子上***辣的疼,提醒着我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捡起地上的手帕,
上面沾了些灰尘。我小心翼翼地拍干净,将它重新叠好,贴身藏起。顾晏清,
你以为你掌控一切。你不知道,从我决定利用萧浸羽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在你和我之间,
划下了一道深渊。而我,会亲手把你推下去。6不出所料,第二天,
晚风茶楼的掌柜便亲自登门,恭恭敬敬地将我请了过去。他说,有位贵客点名要听我弹琴。
我心中有数,却故作惶恐地推辞了一番,最后才半推半就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