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窝里的尖叫
一种奇异的、带着重量的触感率先回归。
不是冰冷坚硬的地面,也不是出租屋那硌人的廉价床垫,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和顺滑,包裹着她,带着阳光晒过的蓬松暖意,还有一丝极淡、极雅致的冷梅幽香。
林暖清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不是出租屋斑驳掉灰的天花板,也不是车祸现场扭曲狰狞的钢铁残骸,更不是前世记忆最后那崩裂破碎的虚无苍穹。
是帐顶。
一顶繁复到令人眼花的拔步床帐顶。
层层叠叠的茜素红鲛绡纱幔,如同凝固的霞光,从高高的紫檀木床架上垂落下来,边缘用金线绣着连绵不绝的缠枝莲纹,细密的针脚在透过纱幔的朦胧天光下,闪烁着低调而奢华的微芒。
帐顶正中央,悬着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此刻虽未到夜晚,也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晕,照亮了纱幔内这一方小小的、极致奢靡的天地。
她没死?
不,不对!
林暖清几乎是弹坐起来,动作快得扯动了颈后一阵酸麻。
她低头,瞳孔骤然收缩。
身上盖着的,是触手生温、滑不留手的云锦被面,金丝银线绣着百蝶穿花的图案,每一只蝴蝶的翅膀都薄如蝉翼,随着她的动作仿佛要振翅飞去。
身下是厚实绵软的织锦褥子,躺上去如同陷入云端。
这不是她的出租屋!
更不是地狱!
一个荒谬到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凿开了混沌的意识。
她颤抖着,缓缓抬起自己的手。
不是那双因为常年伏案打字、敲击键盘而指节略粗、甚至带着薄茧的手。
这是一双…真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
手指纤细修长,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指甲圆润***,泛着健康的珠光色。
皮肤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白皙得几乎透明,手腕纤细,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腕骨处,甚至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肌肤下若隐若流。
这不是林暖清的手!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让她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
她猛地掀开身上那价值千金的云锦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床边。
床边立着一面巨大的落地西洋水银镜,光可鉴人。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一个少女的身影。
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素白柔软的寝衣,乌黑如墨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愈发苍白。
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鼻梁小巧挺首,唇瓣是天然的、未点胭脂也娇嫩欲滴的樱粉色。
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组合在一起,便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带着稚气未脱的娇憨与…愚蠢的美丽。
这张脸,林暖清在那些血与火的记忆碎片里,见过无数次!
镜中少女也瞪大了那双漂亮却空洞的眼睛,脸上血色褪尽,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如同风中凋零的花瓣。
林…林暖暖?!
“嗬——!”
一声短促、破碎的抽气声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濒死般的惊悸。
林暖清(或者说林暖暖?
)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嫩肉里,尖锐的刺痛感才勉强压住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
她不是林暖清了。
她是林暖暖!
是那个镇国将军府骄纵愚蠢、最后害得***、自己也彻底疯魔的炮灰女配林暖暖!
为什么?
为什么又回来了?
回到这个吞噬了她所有至亲、最终也被她亲手毁灭的地狱?!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命运玩弄于股掌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踉跄着后退,腿弯撞到身后一个硬物。
她低头,是一个紫檀木海棠花刺绣的脚踏,上面随意丢着一本装帧精美的书册。
封面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冷王追妻:倾城毒妃》**是她前世无聊时,在出租屋里刷手机打发时间看过的那本古早狗血虐文!
她甚至还吐槽过里面那个和自己同名同姓、下场凄惨的炮灰女配蠢得无可救药!
原来…那不是梦!
那些血淋淋的记忆不是她濒死的幻觉!
她是真的穿进了这本书里,成了那个愚蠢的林暖暖,然后经历了一切,最后拖着整个世界一起完蛋!
而现在…她又回来了?!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前世最后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崩塌的天空、吞噬一切的虚无黑洞、灵魂被碾碎的剧痛——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
比任何一次回忆都要猛烈,带着毁灭性的精神冲击!
“呃啊——!”
这一次,她再也无法抑制。
被强行压抑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和恐惧,混合着重回地狱的绝望,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化作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猛地从她紧捂的指缝间迸发出来!
“啊啊啊啊——!!!”
尖叫声刺破了清晨将军府后院的宁静,带着撕裂般的绝望,在奢华空旷的闺房里疯狂回荡,震得拔步床顶那颗夜明珠都仿佛在嗡嗡作响。
门外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丫鬟惊恐的询问:“小姐!
小姐您怎么了?!”
“快!
快开门!”
林暖暖(林暖清)却像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她整个人蜷缩起来,背靠着冰冷坚硬的紫檀木床柱,双臂死死环抱住膝盖,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
牙齿咯咯作响,上下碰撞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完了…全完了…又回来了…楚琰…苏婉柔…爹…娘…哥哥们…小弟…烈火…毒酒…乱刀…鲜血…崩塌的天空…一幕幕画面在眼前疯狂闪回、交织、旋转,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死亡的气息,几乎要将她刚刚凝聚起来的神智再次撕碎。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那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如同幽灵般,再次突兀地、断断续续地在她混乱一片的脑海深处响起,带着滋滋的电流干扰杂音:…绑定…程序…重启…宿主…身份…确认…林暖暖…世界…坐标…锁定…《冷王追妻:倾城毒妃》…能量…汲取中…核心模块…加载…99%……滋…吃…瓜…滋…保…命…系…统……滋…请…稍…候…吃瓜…保命…系统?
林暖暖(林暖清)猛地抬起头,被泪水模糊的视线茫然地扫过这间极尽奢华的闺房——紫檀木的拔步床、嵌螺钿的梳妆台、多宝阁上流光溢彩的玉器珍玩、地上铺着的厚厚波斯绒毯…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镜子里那张苍白、惊惶、泪水涟涟、漂亮得不像话,却也愚蠢得令人发指的少女脸庞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强烈的求生欲,如同冰与火,在她胸腔里激烈地碰撞、交织。
她回来了。
回到了悲剧开始之前。
她还是那个即将成为祭品的炮灰林暖暖。
但现在…脑子里好像多了个什么…“吃瓜保命系统”?
“呵…呵呵…”一声低哑的、带着浓浓自嘲和绝望余韵的轻笑,从她颤抖的唇间逸出,破碎得不成调。
吃瓜?
保命?
在这种地狱开局里?
靠什么?
靠她上辈子吃瓜把自己吃死的那点“专业素养”吗?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那双盈满泪水、惊魂未定、却又在绝望深处悄然燃起一丝微弱火苗的眼睛,猛地抬手,狠狠擦掉脸上的泪痕。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冰冷的电子音还在脑子里顽固地、卡顿地重复着:…加载…99%…请…稍…候…滋…--->**冰冷电子音断断续续卡在脑海深处:**>**…绑定…程序…重启…宿主…林暖暖…世界坐标…锁定…**>**核心模块…加载…99%…滋…吃…瓜…保…命…**>>**林暖暖(林暖清)蜷在拔步床冰冷的角落,指尖掐进掌心。
镜中少女泪痕狼藉,眼底却烧着两簇幽暗的火——**>**前世的尸山血海在眼前翻腾,父兄染血的囚衣与苏婉柔毒发扭曲的脸交替闪现。
**>>**“吃瓜…保命?”
她盯着梳妆台上那本刺目的《冷王追妻:倾城毒妃》,破碎的嗤笑混着血腥味呛出喉咙,“这届炮灰…业务范围…还挺广?”
**>>**门外丫鬟的拍打声越来越急。
**>**被褥上金线绣的百蝶在她颤抖的视线里振翅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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