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街巷里,血腥与兽爪痕迹交错,空气中残留着新鲜的恐惧。
莫璃渊提着染血的剑,缓步行走在支离破碎的石板路上。
箫沧月轻盈如影,两步一回首,一手紧攥着拂尘,神情凝重。
猎猎夜风卷起她发梢,映得那束眼眸分外明亮。
前方,一声凄厉的兽吼划破死寂。
杂货铺门板断裂,青黑如墨的异兽正疯狂撕咬一具护卫的残体,利爪撕扯出森森白骨。
莫璃渊猩红的眸底一闪,剑锋出鞘,寒光灼夜。
“首接冲吗?”
箫沧月压低嗓音,手指悄然捏起一枚银符。
莫璃渊点头,眼神冷如幽潭。
他身形一窜,刹那化作龙影,疾如闪电。
异兽察觉,猛然回首,赤芒双瞳映出他的身影。
它咆哮扑击,顷刻暴起一阵腥风血雨。
剑光一转,劈落兽首,血花飞溅。
箫沧月手中的银符倏地化作缕缕青烟,盘旋缠绕异兽西肢,如网收紧。
她人影如蝶,翻身跃上兽背,另一只手掌间青芒浮现,掌心幻化刺目的毒纹符。
异兽残喘挣扎,挣脱不得。
莫璃渊见机,玉佩贴身微光一闪,浑身灵力澎湃而出。
他唤息凝神,剑气如虹,贯穿兽心。
鲜血淋漓间,街口传来孩童哇哇的哭啼。
箫沧月落在湿冷的石板上,眼底略带几分疲惫,却仍不忘回头望向那个蜷缩在墙角的小女孩。
“没事了。”
她轻声安慰,走上前蹲下,将孩子揽入怀中。
莫璃渊俯身擦去剑上的血迹,胸膛剧烈起伏。
刚才的搏杀虽短暂,却几乎榨干了他残存的灵力。
“你无恙吧?”
他侧目望向箫沧月。
箫沧月低头点点头,又似自嘲般扬唇,“小场面,不算什么。
你的剑法,比刚才在荒岭时又快了许多。”
莫璃渊沉默片刻,微微握紧玉佩。
夜风浮动,他低声问:“你为何留在这里?
明知此地不安。”
箫沧月顿了下,唇角带笑,“像我们这样的人,哪里有真正的安身之处?”
说罢,她目光落在远处泪痕斑驳的孩童脸上,眼中划过一抹柔软。
她向小女孩递出一块糖,“别怕,今夜我们会守着你。”
远方警钟突起,有兵士呼喊着聚拢而来。
霎时,黑夜中火把成排点燃,光影浮动下,守军见到莫璃渊和箫沧月,纷纷警戒。
他们认出那头横尸街头的异兽,人人面色凝重。
“你们是谁?
昨夜城中血案,今日又有异兽横行,你们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一名佩甲队长跨前,目光锐利,手中长戈横扫。
莫璃渊镇定自若,淡声道:“我们是过路的外乡人,闻得异动,出手相助。”
他剑尖一指血泊中异兽残躯,语气透着一丝克制的愠怒。
队长目光疑惑不定,正欲再问,箫沧月己抢先一步。
她右袖一拂,亮出一块银质腰牌——那是天妖一族为后裔颁发的安行符,象征其身世身份。
“此物可为我等作保,若不信,天工谷之林知晴小姐与我有旧,来日自可印证。”
队长听得‘天妖’与‘天工谷’,脸色一变,不敢再造次,带人清理现场。
火把照亮尸身与角落,异兽落下的残肢渐渐被拖离街道。
城民探头张望,议论声渐起。
莫璃渊凝视那具异兽尸体,眉头紧蹙。
他俯身细查,只见兽鳞间隐约钻出细微的黑色符文。
箫沧月凑上前,顺着一道裂口翻看,低声道:“这符……不是寻常妖瘴,像是有人刻意驱使。”
莫璃渊眼神更冷,“若有人放兽扰民,必有图谋。”
箫沧月若有所思,遥望天边的朦胧剑月,“这边境小城,地势狭窄,却地处数条灵脉交汇。
若要追查源头,只怕牵扯极深。”
他们并肩行至巷口,夜风带着焦灼与冷冽的气息。
箫沧月回望一眼那名得到安抚的孩童,低声道:“像我们这样身在余烬的人,总能在人间夹缝里遇见同类。
我信你方才那剑不是只为自保。”
莫璃渊略显尴尬,终是轻叹,“父母之仇未报,我不敢让任何人在我眼前再倒下。”
箫沧月轻笑,带着一丝落寞,“看来,你也怕欠下太多。”
两人一言未发,默然走在空无的长街上。
篱笆下,偶有犬吠传来。
夜色被寒意渐渐吞噬,只余下彼此脚步回响。
莫璃渊的心头却第一次熨上一丝温热。
街口转角处,有青衣少年晃晃悠悠朝这边走来,身后拖着大捆布包。
他嘴里叼着一根草,眉梢眼角满是懒散笑意,正是苏昙生。
苏昙生远远招手,身后机关蝉鸣般嗡嗡作响,“渊哥儿,看你们脸色不善,又犯什么案子了?”
箫沧月翻了个白眼,“城中有异,不见你出手,倒是来得悠哉。”
苏昙生摊摊手,“机关师者,谋定而后动。”
眼角却掠过不易察觉的认真,“方才我寻着一道灵力残纹,怕是有人在暗处布下阵眼。”
莫璃渊和箫沧月对望一眼,彼此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心照不宣的警醒。
夜色深沉,道旁客栈尚有微光漏出。
三人走进敞开的阁门,热汤腾着雾气,桌边垫着一叠符纸与半截灵械残骸。
苏昙生饶有兴致地扫视两人,“今晚怕是不能安睡。
我说,诸位可敢与我一道,探一探这边城的夜脉?”
莫璃渊目光坚定点头,箫沧月嘴角微扬。
火光如豆,映照出三人并肩的身影。
热汤入口,褪去夜色的寒意,也缓缓融开了被命运撕开伤口的心。
窗外兽鸣渐稀,风中却仿佛有难以言说的烟火气息,和命运未尽的回响,共同静静潜伏在这漫长夜色里。